想知道,她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可无论结果怎么样,好还是不好,他都会显得无足轻重,因为喻樱桃离开他仍旧是那个优秀的喻樱桃,到哪里都可以光芒万丈。
“看完了吗?看完的话开始培训。”
“既然要培训,不互相熟悉一下怎么行?喻医生这么急匆匆的要开始培训是在怕什么吗?”银灰色头发衬出他疏狂不训的眉眼,挑挑剔剔很不给面子。
樱桃哪能看不出程桀在故意跟她唱反调,平静的和他对视着,径直走下去站在他面前。
程桀根本没料到她会忽然下来,懒散得没骨头似的身体有点僵硬。
“既然要互相熟悉,就从你开始好了。”
“你好。”樱桃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微笑着伸出手:“我是喻樱桃。”
可程桀笑不出来。
樱桃变了。
哪怕他态度恶劣,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认认真真的纠正他,告诉他,对她说话不能冷着脸。
程桀宁愿她生气,也不想看到她这样。
文正看出了程桀的不对劲,程桀平时从不会主动和女生说话,可刚才明显是在引起这个女医生的注意,难道是因为女医生名字叫樱桃?而他讨厌樱桃才针对她?
其他人猜测着程桀会如何应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忽然踢翻桌子,那桌子倒下来时正好砸到樱桃的脚尖。她皱了皱眉,可程桀没看到,他早就落荒而逃。
培训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被终止,樱桃珍惜自己的每分每秒,不想因为任何意外停止要做的事。
她没去理会疼痛的脚趾,平静的讲完今天的内容,只是培训结束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住了酒店。
她怕自己受伤的脚被喻丽安看到会让她担心,谎称工作忙要加班。
樱桃很早就睡,她不喜欢熬夜,熬夜会让她身体更不舒服,可后半夜的时候还没睡着,额头有些烫,一直在咳嗽。
她身体一向弱,吹点凉风都会感冒,更别说早上还淋了雨。
不舒服也实在睡不着,樱桃准备出去买点退烧药,只是脚趾受伤,走路不是那么便利,有点跛。
酒店外面有很多银杏树,现在这个季节树叶还绿,偶尔有一片叶子落在车的前盖,很快又被风刮走,而车里抽烟的男人正是程桀。
从樱桃离开剧组后他就跟在了后面,只是不知道她住哪间,只能盯着整栋楼。
烟灰缸里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他还在继续抽。
本来也戒了,因为喻樱桃不喜欢,她一走了之后他恢复老样子,不仅是烟,他玩其他东西也很拿手,多年来他想用纸醉金迷的生活麻醉自己,想以此证明自己没有她也可以好好活着,可却过得越来越没个人样。
程桀把车里的挡光板拉下来,推开上面的镜子看着自己银灰色的头发和耳钉发愣。
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不理会身边人的劝告,能有多荒唐就多荒唐,也只是幻想有一天她能出现,告诉他这样不好,像以前那样哄他不要学坏。
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却完全装作没看见。
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吗?
程桀抽烟抽得眼圈湿红,眼角的热流涌出来,他烦躁的抹去,阴着脸骂声操。忽然看到樱桃从酒店里走出来,他连忙坐直身体,却发现她走路有点奇怪。
她这走两步就停下来歇一歇的走路方式,倒让程桀想起从前。
那时她父母刚离婚,母女俩搬家回故水镇,程桀被她外公雇去接人。
第一次见喻樱桃,她撑着一把遮阳伞,伞挡住上半张脸,只看到秀气精致的下巴,水蓝色的裙子碧波如洗,比天空更清澈。
她走路很慢,手轻轻的捂着胸口,走两步就停下来喘两口气,跟要死了一样。
程桀当时就觉得她矫情又娇气。
回故水镇的路上他开车很野,镇上没什么人敢坐他的副驾驶,货车愣是给他开出赛车的架势。
樱桃和母亲的车在后面,看到他摇摇摆摆的车尾,有些担心货车里她的宠物们。
程桀单手扶着方向盘,把一颗口香糖丢嘴里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
陌生的号码,他没接。
对方又打第二次。
程桀扫了一眼,人没动。
第三次打过来的时候,程桀不耐烦的顶了一下嘴里的口香糖,指尖飞快的摁接听键。
“你好……”柔软的女声证实程桀的猜想。
“不买保险,滚!”
女声停顿两秒,说:“请你好好开车。”
这便是他们的初识。
**
樱桃用导航搜附近的药店,疲倦虚弱的身体和受伤的脚趾都是负累,她走得缓慢,程桀隔着老远的距离跟在后面。
从酒店到药店,加上买药花费了半个小时,回来的路上樱桃已经有些筋疲力尽,而下过雨的路有些滑,她脚还受着伤,没注意就摔倒了。
樱桃想着摔就摔吧,正好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却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慌慌张张的朝她奔来。
程桀一直跟在她后面,几次三番想上前都忍住了,在看到她摔倒的一瞬间终于控制不住。
太过着急,他冲过去时也险些滑倒,匆匆把她抱起来,这才看到樱桃脸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汗,耳边的发丝黏在脸上,看起来很难受。
程桀没说话,抱着她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樱桃声音虚弱:“你做什么?”
程桀把她放在副驾驶,摸她苍白的脸,果然很烫,她手里还拿着退烧药,程桀被她气笑了:“就吃这个你想好?”
他急步上来开车,樱桃按住他握方向盘的手腕:“你要带我去哪里?”
“医院!”
樱桃抬眼看着他:“我们认识吗?”
程桀开车的动作停顿,樱桃看到他握方向盘的手在发抖,应该是气的。
他很久没动,也没有看她。
密封的车内气氛逐渐紧张,樱桃听到他呵笑的声音:“喻樱桃,你跟我装什么装?”
暗哑的声线有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荒诞哽咽。
好一会儿后,樱桃轻轻问:“哭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他比从前还要凶,却根本不敢看她眼睛,有种逃避的慌张。
“……说脏话不好。”
“你管老子。”
他边开车,边从烟盒里摇出一根烟递到唇边,切齿般的咬紧。他杂乱无章的按着打火机,打火机却像和他作对似的,只有点火星子,怎么也燃不起来,等终于打出火的时候,旁边传来樱桃轻淡的声音:“你知道我不能闻烟味。”
程桀冷笑:“跟我有关系?”
他点燃了烟,却根本不敢吸一口,几乎忙乱又烦躁的把烟灭掉,赶紧开窗透气,让烟味散出去。
接着就听到了樱桃的轻笑声。
程桀也觉得打脸,咬着牙,只自己舍不得,心口酸,痛恨自己没出息:“你他妈就仗着我爱你!”
刚好到了最近的医院,程桀的车猛然刹住,他下车过来开她这边的车门,准备抱她的时候,忽然听到樱桃温柔的声音:“你可以不爱的。”
“闭嘴。”他伏在她耳边,沙哑的声音重重地警告:“闭嘴!”分明表现得那么疾言厉色,声音里却全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慌和祈求。
樱桃听到他急促而愤怒的呼吸声,可是贴得这样近,程桀清楚的闻见属于她的栀子香。
他逐渐冷静下来。
她就在怀里了,不再只是一个梦,不再是他的幻想,也不再遥不可及。
程桀的愤怒慢慢被抚平,落在她耳畔的气息变得滚烫。
他晦暗地盯着她耳垂,唇缓慢的靠近,就快要吻到的时候,樱桃偏过头。
“我不舒服。”
程桀落寞地咽了咽喉结,轻哑的“嗯”一声。
樱桃想自己走,可还是被程桀抱进了医院。
医生看过后说烧得不算严重,开了三瓶吊瓶,樱桃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程桀用医生给的药帮她擦肿起来的脚趾。
“怎么弄的?”
樱桃略无奈:“你弄的还不知道?”
程桀忽然想起他踢翻的桌子,拧了下眉:“你就不知道躲?”
“你动作太快,没来得及。”
“那就等你好起来用锤子砸我脚,一报还一报。”
他涂完药,目光重新回到樱桃脸上。
她头发变得很长,垂在腰间,一种慵懒的卷,靠在床上不说话,唇角微翘着与他对视,温雅动人的美,和从前不同。
程桀记忆里的樱桃是十六岁,乖巧灵动,喜欢捉鱼和看小人书。八年分别,她的青涩褪去,他错过很多。
程桀盯着她看,仔细的描摹她脸上每一寸细微改变,奢望把缺失的时间补回来,忽然问:“还走吗?”
“要走的。”
程桀沉默很久,低下了头。
他不愿被她看轻,佯装不在意地玩着打火机懒声回:“行。”
3. 第 3 章 程桀明白自己在犯贱
樱桃在剧组很受欢迎,做事周到还专业的美女培训医生,有谁会不喜欢呢。
程桀算是一个另类,他每天第一个到会议室,最后一个走,看起来好像很爱学习,可根本没给过樱桃好脸色。
文正已经能确定他们桀哥讨厌这个女医生,知道程桀禁忌的演员也猜到这一点。
培训时间分为早晚,早上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长达一个月。
樱桃有时候会留在剧组吃午饭,她多数时候独来独往,张月莘和王华珊两个女演员盛情邀请,樱桃难却之下加入他们。
演员们都在剧组临时搭建的餐厅吃饭,程桀也在,樱桃无意间扫过去一眼,注意到他银灰色的头发染成黑色,耳钉也取了下来,看着沉稳不少。
张月莘笑着把樱桃拉到自己身边:“喻医生,你坐这里。”
同桌还有两个男演员,安子晨和韦桓。
桌上饭菜精致丰盛,并不是盒饭。
剧组不缺投资,程桀参演的电影就是票房和奖杯的保证,所以给演员们的伙食也不错。
樱桃多年一个人生活,有点不习惯和那么多人一起吃饭。张月莘和王华珊与她年纪相近,对她挺照顾,其实也存着点同情的心,毕竟她每天都在承受程桀的冷脸,一旦被他讨厌上,日子还是挺煎熬的。
“喻医生,你吃这个。”
“谢谢。”
樱桃吃得很文雅,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比娱乐圈很多女明星都要漂亮,最难得的是气质好。
安子晨坐在她左手边,也忍不住想对美人献献殷勤,刚夹起菜想放她碗里,不知道哪里扔过来的啤酒瓶把他的筷子给打掉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大家愣神的端着碗看向筷子扔过来的方向,程桀漫不经心的扯起唇,笑得没个正经:“不好意思啊,手滑。”
大家并不会觉得程桀是在针对安子晨,而是觉得他在针对樱桃,原来程桀讨厌喻医生已经讨厌到不允许别人给她加菜了。
喻医生真是太可怜了……
很多人看樱桃的目光都充满深深的同情,可是谁都不敢得罪程桀,他虽然入行才几年,可却跟开了挂似的,把各种影帝奖都拿完了,普通演员遇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程老师。
“喻医生要不来我这桌吃,我好好照顾你。”
程桀是演反派出道的,后来演的电影大多都是一些心理变态,据说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多观众都会产生阴影,现在他就用这样一个标准的反派微笑看着樱桃。
而樱桃神情平静:“不用,谢谢。”周到客气的礼数,她在人前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旧识,可就是这样程桀才不高兴。她是温柔,是脾气好,可却也冷漠无情。
程桀走到她的旁边,手放在安子晨的椅子上,俯身停在他和樱桃中间,朝安子晨微偏头,“让让?”
安子晨哪敢不让啊,赶紧端着碗去别的位置,程桀拉开椅子坐樱桃旁边,发觉所有人都端着碗看他,浑笑的声音低沉:“看我干什么?吃饭呗。”
他用干净的筷子在一盘鱼肉里挑挑拣拣,挑出一块最嫩的肉夹到樱桃碗里,“喻医生也吃。”
樱桃没有驳斥他,对于他搞出来的动静从始至终都像旁观者,而他夹的鱼肉,她没有动。
程桀注意到这一点后,把一盘刚剥好的虾肉扔进垃圾桶,给自己开瓶啤酒喝。
同桌的人都觉得今天的程桀格外怪异,一个人坐在那里闷头剥虾,等剥好后却一个不吃,竟然都扔了,还喝起了闷酒。
樱桃吃完饭后先去会议室备课,这部电影的确像院长说的那样专业,要求也高,所以在培训方面导演很重视,为了给演员们奠定做医生的信念感,这几天都在讲理论。
樱桃备课很用心,如果这部电影真的能够获得关注,能让大家更加重视心脏的健康是好事,也是她做医生的责任。
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字,安静的会议室只有沙沙的声音,程桀早就过来了,一直没进去,只在门边看她。
樱桃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用鲨鱼夹固定在后脑勺,耳边散落两缕发丝,那么的温婉清冷。
她停下来思考,看了一会儿窗外,便又继续写,认真的时候更动人。
后来樱桃终于发觉他,只不过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怎么也不肯停留得久一点。
“真是狠心啊喻医生。”他声音暗沉的笑着,零星嘲讽。
樱桃没理会。
程桀走到她旁边,把牛奶放她桌上,“热过了。”
“我不喝。”
“赏个脸呗,我特意给你热的。”
“不赏脸怎么样?”
她的眼睛无波无澜,静谧得像一潭死水。
程桀和她对视一会儿,玩笑说:“你可以扔掉,反正喻医生很擅长这种事。”
樱桃却没有扔,而是把牛奶推回给他:“那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去医院,我们之间早在八年前就结束了。程桀,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程桀试图在她脸上寻找一丝一毫撒谎的迹象,他总是这样自欺欺人,无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
程桀明白自己在犯贱。
他把牛奶扔到垃圾桶,坐回自己的位置,语气很无所谓:“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
樱桃说:“那就好。”
下午的培训结束后,张月莘邀请所有人参加她的生日聚会,也包括樱桃。
樱桃本来没有这样的意向,可张月莘很热情,叫人不忍拒绝。意外的是从来对这种聚会不感兴趣的程桀竟然也同意去。
一行人从剧组出来,保姆车停在外面,就两辆,人坐满后刚好没有樱桃的位置。
张月莘和王华珊等人看向车外面玩手机的程桀。
傍晚的霞色铺满天际,乌黑的暗色之上是一层灼眼的红,晚风吹乱人头发,程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