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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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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黑天鹅独一无二

窗外阳光光线愈发深浓,火烧云拉扯出天边绚烂霞光。

大概是最近太过忙碌,外加意外骨折,维持一下午久久不外泄的情绪突然决堤,哭过后,今兮毫无防备地在贺司珩的怀里慢慢入眠。

等她呼吸渐稳,贺司珩才缓缓松手,退出病房。

甫一转身,见走廊不远处,周橙站在那里,面容焦虑,像是在等他,又不像。

“阿珩哥哥。”她叫他。

贺司珩走过去,“怎么在这里?”

周橙目光掠过他,落在紧闭的病床门外,“她……还好吧?”

贺司珩:“还好。”

周橙眼里有希冀,“那下周的选拔,她是不是还能参加?”

思索几秒,贺司珩给出答案:“医生的建议是,最好卧床休息,大概率,不能参加。”

周橙的眼,瞬间黯淡下去。

“不能参加了吗?”

“她不参加,你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你而言,是好事。”

“我才不想用这种方法获胜,我想赢的堂堂正正的。”

贺司珩安静看着她,神色疏淡。

等她说完这句话,嘴角极淡地勾起一抹笑:“不错。”

他年少时就寡言少语,偶尔关照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好友的妹妹。成年后,话更少,周身像是隔了层真空,她想靠近,却找不到方式。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笑。

周橙有些恍惚,心里涌起一片酸涩感。

“我……但我不想去国外,我现在国内待着。”

“出国对你的未来,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周橙思绪涣散,说话也变得没什么逻辑,到最后,她吞咽下那抹酸涩感,直截了当地说,“我和今兮说过,如果出国的是她,十个月……大概率,你俩会分手。我问她,前程和你,她选哪个。”

安静一会儿。

周橙眼定在贺司珩的脸上,“你知道她的选择吗?”

贺司珩眼波无澜,“我希望她选前程。”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周橙的心底猛震,不敢置信:“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舍得让她离开你那么久吗?”

贺司珩眼神寂定,“不舍得,但是周橙,她是今兮,她是为了她自己活着的,不是为了我而活着的。她学了这么多年的芭蕾,难道要因为我,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那她前面的十几年,有什么意义?”

周橙眉尾下耷,整个人宛如一只丧家犬。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比喜欢。

今兮不一定比得过她。

可是比喜欢。

今兮比她更甚。

前者是爱旁人。

后者是爱自己。

在喜欢贺司珩这条路上,周橙走的太久了,将自己迷失在这片茫茫雾海中。以至于,她都忘了,具有爱人的能力很重要,爱别人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爱自己。

“阿珩哥哥,你知道吗,你是第二个和我说这些话的人。”周橙凉薄一笑,“第一个,是今兮。”

贺司珩眉梢轻挑,“是吗?”

周橙点头:“嗯。”

“我就不进去看她了,反正,我和她关系不怎么样,连朋友也算不上。”顿了顿,她轻声嘟囔,“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医院,估计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你让她好好养伤吧,下个腰怎么就能伤了呢?对了,她是什么毛病?腰间盘突出?”

贺司珩淡笑,纠正:“肋骨骨折。”

周橙:“哦……反正,让她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

今兮在病床躺了几天。

好在她就在市立第一医院,省的贺司珩来回跑,偶尔闲暇之余,他就能过来看看她。

今兮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小部分时间,是贺司珩来,她娇滴滴的诉苦,顺便,再用那双潋滟娇媚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连眼神都在勾人。

“贺司珩。”

“嗯。”

“你能在家穿白大褂吗?”

贺司珩剥了瓣橘子,塞她嘴里,“怎么?”

今兮张嘴,没咬橘子,舌尖,舔过他的指节,眼尾溢出撩人的笑,“哥哥,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制服诱惑?”

“知道。”

“我还知道有个词,叫病床play。”

“……”

今兮气结,一口咬住他手指。

半天,也不见他表情有任何变化。

“呸!”

她吐开。

他白而修长的指节,有明显的齿痕,血色胀起。

今兮心里升起抹愧疚感,“……疼吗?”

“嘴巴挺能干的,以后换个地方咬。”贺司珩面色清淡,不急不缓地说。

今兮沉默半晌,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换个地方”是哪个地方后,耳根处弥漫着红晕。

比起撩人。

他才是更胜一筹。

今兮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眼神剜他,正准备开口。

忽然,病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医生过来查房。

医生名叫万樟,是贺司珩的大学室友。大学时期,学校不少女生追贺司珩,可贺司珩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们。他曾以为贺司珩不近女色,后来——

后来才知道,贺司珩十八岁成人礼时,收到了一份大礼,一只黑天鹅。

遍地都是白天鹅,唯独黑天鹅独一无二。

万樟看二人的眼,带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俩了?”

贺司珩:“没有,进来吧。”

今兮也收起刚才的表情,微微笑:“万医生。”

万樟过来给今兮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今儿个就能出院,在家里静养一阵子就行。”

今兮:“真的吗?”

万樟:“嗯。”

但今兮的表情,似乎有话想和他说。

万樟眼睫低垂:“是有什么担心的吗?其实你可以问你家这位的,他虽说是烧伤科的,但是这些基础的东西,都懂。他上学的时候年年拿一等奖学金。”

今兮当然知道。

因为那些奖学金,都被他用来买裙子,送给她了。

今兮问:“我今天能跳舞吗?”

万樟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很快给出否定答案:“不能,你需要静养。”

今兮说:“我知道,但我今天有个选拔……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比赛,我必须要去参加。”

万樟的语气沉下来,那是种医生对待不听话的病人的苛责,“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可能需要再次和你强调一点,你现在的身体,如果进行剧烈运动,情况会变得严重。”

今兮态度强硬:“如果我非要去呢?”

万樟:“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今兮:“镇痛剂。”

万樟一愣。

她说:“可以打镇痛剂。”

“你要对你的身体负责。”万樟面色严肃,他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贺司珩,“你不说点什么吗?任凭她这样?”

今兮眉间褶皱明显,“这是我的事,你问他干什么?”

万樟压着怒气,“今兮,你不要拿你的身体开玩笑,不要因为一次舞蹈比赛,而葬送你以后的舞蹈生涯。”

今兮心平气和地和他沟通:“我查过很多资料,有很多舞者和我一样肋骨骨折,带伤跳舞,结束后,修养一阵子就好了,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万樟一脸无法沟通。

贺司珩盯着她紧握成拳的手,终于开口:“能开镇痛剂吧?”

万樟瞠目,“你干什么?”

贺司珩对上他的眼,淡声:“能开吗?”

……

到最后,万樟还是给今兮打了镇痛剂。

末了,他叮嘱:“要是真的忍不住,就停下来,不要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今兮:“我知道,我有分寸的,你放心。”

万樟笑意牵强:“你要真有分寸,就不会让我给你开镇痛剂了。还有你——”他话锋一转,指责贺司珩,“你这是助纣为虐你知道吗?”

贺司珩淡淡“嗯”了声。

他下午还要上班,没法送今兮去舞团。

让司机从家里过来,接她去舞团。

住院部二十三楼望下去,今兮如蝼蚁般渺小。

贺司珩双手插兜,表情始终冷淡。

一时寂静。

久到万樟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贺司珩说:“我反对,有用吗?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她身边的,她这会儿能装乖,说不定出院回家的路上,就能让司机送她去舞团。”

他太清楚她的性格了,我行我素,固执己见。

正是因为如此,她和家里的关系,始终焦灼,始终无法破冰。

他不想当她人生中的反派,他只想永远站在她这边。

万樟敲键盘的手一顿,“阿珩。”

贺司珩说:“我就想她过得开心点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万樟默了好一会儿,“万一她因此出大事儿呢?肋骨骨折确实是小毛病,能自愈,但是她这不是胡来吗?”

贺司珩摊手,脸上淌出无奈的笑:“那只能麻烦你,到时候住院、手术,你可得多多关照。”

“……”

……

南城芭蕾舞团此次的出国进修选拔,阵仗颇大。

评委,不止是团内首席,还邀请了国际芭蕾舞大师,也就是此次出国进修的芭蕾舞团——世界顶级芭蕾舞团,最年轻的首席。

一字排开,还有几张生面孔。

他们坐着的位置前,有标签——现代舞、古典舞。

没轮到表演的人,在走廊外议论。

“这次怎么还来了现代舞的人?”

“古典舞的不也来了。”

“不是出国进修吗,怎么来了这些人?奇奇怪怪的。”

“你们不知道吗,舞团去年没怎么挣钱,今年要接商务活动,说是有个地方台要办个舞者竞技秀节目,咱们舞团,要出个人。”

“真的假的?你从哪儿听来的?”

“就那天开会,我去的比较早,听到团长和艺术总监这么说。”

“……”

“……”

作为国内顶级舞团,南城芭蕾舞团的收效并不好,每年演出的红利,都不够日常开支的。虽说政府年年拨款,但是远远不够。团内上下,每个人的年薪加起来,都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日常开支,哪哪儿都要钱。

有商务活动,对团内而言,是好事。

只是不知道,谁会被选去参加这个节目。

周橙问:“出国进修的人还要参加这个节目吗?”

“肯定不了啊,我听说,是选排名第三的人去,水平高,不会给咱团丢人,说不准夺个冠军,还能给咱团提升知名度!赞助费不就来了吗?”

周橙了然点头。

舞房的门开了,许柚出来。

表演结束,她眉开眼笑,看得出来,刚才表现得不错。

里面传来声音。

“下一个,今兮。”

“她请假了来不了,再下一个,周橙来吧!”

周橙从位置上站起来,脆生生地应:“来了。”

话音落下,她脸上的笑陡然僵住。

楼梯口。

本该在医院待着的今兮,却出现在了这里。

周橙怔住,狐疑地盯着她,语气惊奇:“你怎么来了?”

今兮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笑了笑:“我来跳舞啊,怎么?”

擦肩而过时。

她的手被拉住。

今兮抬眸,循着那只手,看向手的主人。

周橙压低声音:“你不是要静养吗?”

今兮说:“医生说可以跳舞。”

周橙目光骇然:“什么?你……恢复好了?不应该啊,阿珩哥哥说了,你这阵子都不能跳舞。”

今兮皱眉:“你和贺司珩联系了?”

周橙迎着她的视线,“对,怎么?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有联系不行啊?”

“没说不行,只是还是第一次见你因为我的事和他联系。”今兮声音不高不低,“怎么,关心我啊?”

“谁、谁关心你,别胡说!”周橙涨红了脸。

“那就松手。”今兮眼睫轻抬,她抽回手,往舞房走,走到门边时,她背对着周橙,平铺直叙的语调,说的话却异常嚣张,“你信不信,就算我带伤跳舞,我也能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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