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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偏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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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夏天正是地里瓜果蔬菜成熟的季节,节目组带他们去菜地里帮农户收菜,作为谢礼,农户会给他们装些蔬菜带回去,要求参加的嘉宾用手中的食材做出不同的味道。

回去路上摄像机没有再对着他们拍,宋远看辛钥一脸的疲惫,有点心疼地说:“这个节目的投资方是宋家,为了吸引粉丝所以我会答应参加一期,这是最后一期,你如果有兴趣,我会考虑做常驻嘉宾,有钱赚有关注度还挺好玩。”

辛钥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肩膀,在田地里劳动的这一段时间对懒了这么久的她来说确实有点吃不消,漂亮的脸上是掩不住地疲惫,摇头说:“我觉得还是演戏比较踏实,在节目里表现高情商太难了,我也不是有心眼的人,怼你你也不会骂我更不会和我结仇,万一我一不小心得罪了别人不知道,和人斗来斗去太累了,能避开就避开吧。”

宋远已经看过了陈萌萌发给他的剧本,哪怕就是明知道自己没机会了,辛钥的工作也是他亲自把关。

“想好了?演反派对你来说是个挑战,演的太逼真能反应出你的演技水平如何,你有没有想过给观众留下太深的印象……不如中规中矩的角色来的讨喜。”

辛钥看向车窗外,好一会儿淡淡地说:“有进步是值得高兴的事,我不在乎外面的声音怎么说我,顺着别人的意思做了太多我不愿意的事情,现在我无牵挂,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事情就是让自己高兴。我想别人将来想起我的时候说的是那人是个全能型演员,什么都能演,而不是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平淡无奇。”

宋远拍了拍她的头,笑容宠溺:“你开心就好,你的那位同学跟在你身边这么久,学的也差不多了,你的工作让她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再过问我了。我决定放手了,你早晚是要一个人往前走的,我不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来干预你的选择。”

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很久之前他们就知道早晚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但是真到了这一天,那些过往排山倒海的向他们涌过来,有失意,有欢笑,也有惺惺相惜。

“就算没有我,你前面的路肯定能走得精彩,如果你哪天回到他身边,想加入他的公司……我已经嘱咐过人了,你的相关手续可以直接提走。”

辛钥俏皮地笑了:“就算……我也没有那个打算,我会在你的公司老实打一辈子工,直到我走不动路说不了话的那天。在我心里,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你是我在悬崖边徘徊时第一个伸手救我的人,是你让我要活的自信潇洒,别人打我要毫不犹豫地回击,不需要在意别人的情绪,人这一辈子摆放在头一位置的应该是自己。

我不再患得患失,能挺直腰杆面对这个世界,全是因为你,你是我人生中最好的老师,我把你当亲人,当朋友。”

宋远笑了,那些身份他都不稀罕,唯独他最渴望的没有他的份,其实这一次他是来做了断的,就像他教给辛钥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存在只能给自己带来痛苦和折磨,就需要好好地做割舍,唯独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用到的会是自己。

最后一期节目,宋远自告奋勇地要露一手绝活,辛钥要过去帮忙,还被他给嫌弃地赶开。眼看着别的队菜已经上桌了,他还在那里慢悠悠地研究菜应该怎么切,将所有人都的捧腹大笑。

辛钥只能无奈地站在那里看他自由发挥,别人半个小时做好的饭菜,他硬是做了快两个小时,给所有的人上演了一场什么叫手忙脚乱和鸡飞狗跳。

他的菜上桌以后众人都沉默,然后很给面子地品尝,毕竟这辈子能吃一次宋影帝亲手做的饭菜那是十分荣幸的事,就是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宋远眼巴巴地看着众人,笑着说:“该不会连一分都拿不到吧?不能吧?我在家里跟着阿姨练习了很久,她说了过关我才有信心揽下来的。完蛋了,看来我们这组成了送分宝宝了。”

辛钥每个菜都试吃了一筷子,唯独能接受的就是这份西红柿鸡蛋汤,很开胃,喝完一小碗才认真地说:“我觉得宋老师将来的女朋友一定得是个超级大厨,你正好多和她学学,对于被淘汰出局我是完全没意见的。”

节目的最后宋远和辛钥正式淘汰,主持人在一边说:“感谢两位嘉宾为我们带来的欢乐,希望他们以后事业顺利,经常回来看看……”

宋远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这个女孩一眼,他第一次学做饭,是因为她,看着她很给面子地喝了一碗汤,一切都圆满了。

宋远一直知道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不管曾经的感情多么的深邃刻骨,他都会在那段特定地时间里刮骨疗伤,前面的路还很长,他不会允许自己一直滞留在原地唉声叹息,一蹶不振。

人生路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过客,他的目的是走到人生尽头看到最美的风景,哪怕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这一路的精彩全都印刻在他的心上这就足够了。

辛钥的新戏拍摄地在宁城郊区的影视城,她这次饰演的是一个被人贩子抓走顶替某位大人家小姐入宫的小宫女,在宫中吃尽苦头,最后靠着手段一路逆袭的恶毒大反派。

开机前的这段时间,她照旧在家里窝着看剧本,揣摩着角色的心路历程,本是家底殷实人家的小姐,阴差阳错地被换了身份送入宫中,宫里的残酷争斗冲毁了她的一切认知,她曾迷茫绝望也试着向人求救,所有的善意和天真换来的只有污蔑和毒打,到最后她决定既然跳不出这滩烂泥那就一起沉浮吧。

对辛钥来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角色在挣扎之后的蜕变,这世上的事情从来没有所谓的对错,人会走到那一步都是被逼的。在宫廷这个大染缸里只有争斗才能保命,只有争斗才能将欺负自己的那些人踩在脚底下,只有争斗才能搬倒那个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让别人代为受痛苦的权臣。

辛钥看完之后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正好陈萌萌提着一堆快餐盒进来,她皱着眉头:“阿姨不来做午饭吗?”

陈萌萌用脚将门踢上,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甩了甩被勒红的掌心,无奈地说:“人家不干了,家里有事顾不上。要么你自己动手做,要么吃外卖,两个选择。”

辛钥拆开一次性筷子看着那些她爱吃的菜,宁城知名酒楼的味道肯定不差,但总是缺了点只有家里才有的味道,胃口也不怎么好,吃了半碗米饭就说吃不下了。

重新坐回去再拿起剧本却没了刚开始的心情,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她重新站起来,皱着眉头看向还在饭桌上努力吃饭的好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萌萌看她手捂着胸口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吓得赶紧丢下筷子走过来:“怎么了?心脏不舒服?这几天熬夜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马上就要进组了,提前养好总比半路中途出状况好应对。”

辛钥笑着摇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道:“我就是觉得这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突然有那么点无趣。”

陈萌萌一听她这话头就明白了,无奈地说:“你还真是有出息,他不理你你就不自在了?前两年不一样挺过来了?韩雅说了她老板这阵子把医院当家,压根没在公司露过面。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在微信上骚扰他两句?”

辛钥忍住了,她本来想再去医院一趟的,但是萌萌这阵子一直守在她身边,让她有点不太好意思。

“那位阿姨的工资你给结了吗?”

陈萌萌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结了啊,是个很和蔼的阿姨,说话细声细气地,相处很舒服,就是可惜家里有事。”

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她总觉得不是这个人。家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习惯收拾的,她经常吃饭的时候会忍不住刷手机,手拿着累又不方便,所以她会用那种简易支架支起来。在外面住带那个不方便,她也不好因为这个习惯说什么,久而久之也就丢在脑后了,但是在那位阿姨出现的时间里,她感觉很快乐,一切都贴合她的习惯,她经常用到的东西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果说这人不懂她的喜好,她是绝对不信的。

难道是常毅安排的?倒也不是不可能,这个男人总是有本事渗透入她的生活,在四处留下他的痕迹。

算了,等她什么时候真正能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再说吧,只是难得能遇到这样一个各方面都让自己满意的阿姨,就这么错过了有点可惜。

她的胡思乱想再进入剧组之后全部打消,专心地忙工作,她不让自己闲着,休息时间也不会和别人一样扎堆聊天,而是一个人继续温习巩固台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早上到等化妆间化妆,饰演郑贵妃的王娇娇见辛钥从外面进来,趁着这会儿化妆间人少,她凑到辛钥旁边,自来熟地撞了下辛钥的肩膀。

“我说整个宁城都亮着的那句肉麻的话打算什么时候撤啊?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和常毅好了?和我说说被这种黄金公子哥表白追求是什么感觉?看他这么低声下气心里是不是很爽?”

辛钥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没睡好,这会儿其实连眼睛都不想睁,因为在同一个剧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辛钥也不好发脾气,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打算谈这个事情。

王娇娇只觉得她是故意藏着掖着,好笑地说:“别不好意思啊,说出来让姐妹也取取经。要是我也能钓到这种优质男人就好了,不过我可舍不得像你这样把人给踹了。不过看常毅犯贱的感觉肯定很爽……”

辛钥睁开眼冷冷地看向旁边的人,不紧不慢地说:“常毅追求我是犯贱?”

“难道不是吗?好聚好散没听说过吗?他这样死缠烂打,还搞这种低级搞笑的手段追人,我们都快笑死了,姐妹你可得争口气,别被他给追到了,那样也太没意思了。”

常毅将自己的感情剖开给众人看,显然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辛钥虽不赞同,但是再一次听到这种论调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心里的怒火。

“我和他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在你眼里就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那不然呢?等着看常毅笑话的人又不是我一个,那种男人摔个一鼻子灰,想想都很爽。你不知道其实有好多人佩服你的勇气,玩最上层的男人,还让他爱你爱到离不开,这简直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辛钥冷笑一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冷漠然,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矿泉水,站起身从这个聒噪地女人头顶上浇下来,冷声警告:“我帮你好好洗洗,这种难听的话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得出口?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玩,更不是你这种人眼里的笑料。你懂什么是爱吗?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没资格评判任何人的感情。”

张娇娇一会儿就有戏拍,现在头发衣服都湿了,连妆都花了,耽误了进度导演要骂人,她又怕又恨,指着辛钥口不择言地骂:“你贱不贱啊,给人当狗当惯了吧?我好心向着你说话骂渣男,原来你自己上赶着倒贴,还冲撒火,常毅有你这样忠心耿耿地狗追随还真是好福气。”

辛钥挑了挑眉:“我当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我的感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张娇娇一阵大喊大叫将外面的人都给招了进来,众人听了来龙去脉之后没说话,只是本能地往旁边侧了侧离张娇娇远一些。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私底下悄悄的说没人会在意,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当事人的面大放厥词,关键是这两位之间的感情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看得明白的。

常毅再怎么不堪也是宁城最有钱的男人,不管是谁都得让他三分,更何况还是他们这些人的金主爸爸,张娇娇脑子被驴给踢了才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劝你不要和这种男人和好,难道有错吗?不识好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补妆,耽误了拍摄我饶不了你们。”

辛钥好笑不已,张娇娇倒是不蠢,就是仗着化妆间没有监控,所以才把自己摘的这么清楚,做出一副好像真的是为她好的样子,只是不巧,她把那些话全都录下来了。

常毅那些年交给她什么,她忘的差不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与不熟的人相处一定要保持警惕,将手机放到不显眼的地方,将录音和常用联系人设置到最方便的键位,这样就算闹得再大也不容易吃亏。

辛钥一开始没打算理会这个人,只是她越来越过分,所以辛钥才按下了录音。

辛钥懒得多说一句话,当着众人的面将音频文件打开,张娇娇的那些话全部被倒出来,和刚才口中说的为辛钥考虑的话简直是天壤之别。

张娇娇脸上的笑僵在嘴角,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辛钥。

辛钥冲她勾了勾唇:“不要随便招惹别人,也许对方没你想的那么好拿捏。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私事,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现在说清楚了,你以后也没有必要盯着我了。如果实在忍不住,我劝你换个地方待着,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张娇娇脸色惨白,她能进这个剧组是爸爸请副导演喝酒吃饭外加塞好处才得到的,她家里是有几个钱,但是真要和这些商业大佬们比那是不够看的,甚至捏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她当时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粹羡慕来着,话赶话说的急了就越来越难听了。

她见过常毅两次,都是在酒会上,爸爸好不容易拿到邀请卡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拉投资,而她一眼就被这个浑身散发着贵气的男人吸引。这次她确实是有私心的,只有辛钥拒绝常毅,她们这些人才有机会获得他的青睐。

辛钥重新坐下来,化妆师赶紧过来给她画,看热闹的人也打算退开,这种口头小矛盾过两天就散了,最多不过是嘲笑一下张娇娇自不量力。

辛钥就算眼下只是个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但罩着她的人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偏还真有不长脑子的大人去做。

这些人刚要出去,只见导演带着另一位当事人进来,男人身高腿长,周身散发出冷厉的贵气,只是与他对视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舒服,那种压迫感太吓人了。

常毅一眼在这么多人中找到辛钥,她乌亮的长发垂在肩上,化妆师正在给她画眼妆,因为她看不到,所以他放肆地多看了几眼。

导演见化妆间里挤了这么多人:“全都挤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做了?”

有人凑在导演耳边说了句什么,导演当即皱眉,狠狠地瞪了一眼如同僵尸一样身体发硬的张娇娇。

导演张罗着那些人出去,转头和常毅笑着说:“常总,您先忙。”

常毅笑了笑,突然伸手指着斜角上的张娇娇说:“梁导的要求我都能满足,不过这个人得换掉,我不想在我投资的剧里出现心术不正的人,有些事情爆出来只会招黑。”

梁导错愕地看过去,笑着说:“她演的就是一个小角色,没几集就杀青,现在剧照什么的都发出去了,这……”

常毅只是说了句别的:“这位小姐曾经借着醉酒敲我的房门,这样的人我看了膈应。梁导是一定要用她?”

辛钥在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时,她的身体变得紧绷,心情也变得更加复杂,想看他但是又不想转身。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充满磁性,撇开之前那些事情,光是听他的声音都能让她痴迷。

梁导当然不可能为了顾全副导演的面子而得罪这么个大金主,也不管身边有多少人盯着看热闹,直接说:“既然这样,你卸好妆把戏服交还明天不用来了。外面准备了早餐,你可以吃过了再走。”

倒是真正的领盒饭,这些人看完热闹赶紧离开,把空间留给在网上和生活中被谈论很久的两个人。

辛钥画了桃花眼妆,眉目含情,眼尾上扬,就那么定定地从镜子里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问:“常总,这动静未免太大了吧?你这样就把人给撵了,到时候外面的人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什么事情值当你跑来这里找我?”

辛钥说着垂眸看向他的腿,见他走起来还是老样子,看来治疗效果并不明显。

“我在等你的回复,但是一直等不到,所以就找过来和你讨说法。”

辛钥弯了弯嘴角,她还以为他真的这么有出息不要了呢。

“有什么说法?我说的话肯定认,机会有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常毅见她对自己的出现并不抵触,这才往她身边走了两步,只是表情变得认真起来:“那天……你怎么把照片给烧了?多不吉利,哪有自己烧自己照片的?”

辛钥脸上的表情淡淡地,并不恼火常毅提起这个话题:“那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实现了也就结束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孩子了,愿望完成了,我就能放心地丢开。从此以后我和他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居然真让他们来见我?”

常毅到现在才明白,那两个人在辛钥的心里成为了执念,但是当执念消除以后,他们就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只是个执念?

常毅抿了抿唇,笑着问:“外面的那些东西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吧?是我冲动了,不过我一点都不后悔,我让人撤掉了。我来是想和你说这个,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你了。”

辛钥的心情陡然降到冰点,她在镜子里看着身后的男人脸上带着笑容,那么温柔俊朗却再看不到那种疯狂,他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化妆间经历了一场热闹,而后就这么变得空荡荡,只有辛钥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化了一半妆容的自己。

她的脑海里此时一片空白。

最后笑了起来。

很快她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拍戏上,有些反派人物设计的太过让人心疼了,虽然厌恶她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是在那些细末之处被润色之后,这个人物让人无法一直指责和厌恶了。

反派的最终结局是逃不过一个死,这个女人在入宫后的十多年里一直工于心计,有无数人成为她的手下败将,也有无数无辜的人被她给害死,但到最后她不过是真正玩弄权术之人手中的棋子而已。

在临死的那刻,她回忆着过往,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快乐竟然少的如此可怜,唯一真正笑得坦然的那刻,竟然是一次难得闲暇的时间她到城外的桃花林赏花,而就在那片粉色落花雨中,她看到了一个捧书苦读的年轻书生,那人外貌俊逸,眼里含着光,过了好久才看到在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裳女子冲他笑着。

那个书生脸上爬满一抹羞红,碍于礼数只是冲着她点头示意。

宫中的规矩将人束缚到死,她从来没有认命,这些年的步步为营和算计为的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个前途,她只想换一个能安稳度过余生的承诺。

但她也知道在权势漩涡中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所以她迈着轻盈款款地步伐向书生走过来,侧着头,娇俏盈盈地问:“公子,你在看什么书呀?这么好看的景,你怎么只盯着书,多暴殄天物?”

她说完才发现竟然将自己也与这片桃花林给融为一体了,她是在自夸人比花娇吗?有点羞也有窘迫,但在她看到男人更加涨红的脸之后笑得更加得意。

“你脸红什么?我在家中也念过几年学堂,也认得几个字,你不妨同我说说,兴许我能听得懂。”

书生是个老实人,竟然真的找了个平整地地方坐下来,两人之间隔着很远的地方,她痴迷地看着这个因为学识像变了个人一样的书生,他的身上有光,温暖像春风,让在寒冬冰冷中待了许久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她大概是疯了。

她羡慕他的随性洒脱,还有自信阳光,这天她在桃花树下一直待到了不得不离开。

她知道这次分开再相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在分别的时候还是恋恋不舍地同那书生说:“你若有时间便来这里等我,我忙完主子交代的事情就来找你,下半章写了什么你还没教会我呢。”

穿着月白色长衫的书生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书生后来有没有去过那里,而她的处境越发的艰难,连出宫一趟都有人盯着,每到晚上她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踏实,总在天微微泛白的时候才能眯一会儿,暗自庆幸又能多见一天的太阳。

为了搬倒那个毁了自己命运的权臣,她站到了准皇位继承人太子的对立面,只因为那些人说只要他们夺得了天下就能将那个人砍头为她报仇。

她明知道这是骗人的鬼话,可是她还是信了,这是支撑着她活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力量。

想她也是富裕人家出生,本该过的是穿金戴银千金大小姐的生活,若是没有发生变故,这个时候她应该嫁人生子了,凭着她的相貌一定可以嫁个门当户对疼她若宝的良人。

而就在她铤而走险为宫外的王爷送信时被人察觉拦下,她抬头的那一刹那看到了曾经装满一片星辰的眼睛已经深沉如深潭,再不像当初那样看一眼也会害羞,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冰冷地字从口中吐出来:“想活命把东西交出来,你自己主动交要比严刑逼供要好受很多。”

她就那么看着他,他的声音好像游荡在外,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情,自从他们在桃花林里相遇那年,过去了多少年?七年还是八年?原来他已经是朝廷命官,还变得这么严厉不苟言笑,看起来实在是太讨厌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上,生生世世不忘记。

也许是不忍心,或者是顾念着旧情,他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她只是冲他露出甜甜地笑,眼底却是无比的坚决,即便是在他面前,她也不想放弃。如果丢弃执念,她就不是她了,一个空荡荡的灵魂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

大牢里的刑具她几乎都尝遍了,她哪怕一次一次地昏死过去,痛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但在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努力笑着,用沙哑难听地声音说着:“你还记得我们见过的桃花林吗?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漂亮,有时候想想没有遇到你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奢望。老天爷待人真是不公平,再见你依旧如往常,还是那般俊俏模样,而我却变得这般狼狈残破不堪。”

再见这么久,他终于对她说出了第三句话:“天下之势,你生长在宫中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要走这一步?”

她的眼睛里突然霞光大盛,哪怕再怎么费力,她还是笑着说出来:“我知道,可我还是有那么个希望。皇上不会杀辅佐他的功臣,而我却被他的功臣害得葬送了一辈子。我这一辈子顶着别人的名头在宫中行走,浑浑噩噩,凄凄惨惨,被迫学习一些我不喜欢的手段,为了自保我害人,我杀人,你当我愿意?我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被娇养长大,凭什么我要落到这样的下场?只要谁能帮我杀死那个人,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看着泪水在那张惨白的脸上肆意流淌,终究动了侧影之心:“你又何必……”

她看着他,笑得像个孩子:“我只想回到爹娘身边,如果一切能重来那该多好?”

那天之后,她再次被上刑,说了那么多的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突然就觉得足够了,既然插翅难逃那就不逃了吧?好歹在临死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听她发发牢骚,感念过去,所以就算死也死的不孤单。

酷刑严峻,他再次来到大牢的时候,被狱卒告知她没挺过去已经死了,尸体被丢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他闭了闭眼。

漆黑的夜他带人找到被破席子卷起来扔在那里等野狗猛兽啃噬的人,好在没有什么东西打扰到她的清净,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不知疲倦地抱着她的尸体来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树下,在不远处有他建的小茅草屋。

柠干净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脸,笨拙地为她擦脂粉画眉,亲手为她换上一袭红衣,等一切都整理妥当,他才笑着叹息一声:“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穿这个应该十分好看,果然,你看我的眼光多好。”

重新装扮入土安葬,也算是给她最大的体面了,也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不叫什么华菱而是叫蛮娇。

自小与父母分别,在压抑且凶残的宫墙内生活了十几年,可那天他们在见面的时候她的眼睛干净澄澈,像是一汪清泉让他恨不得驻留在里面这辈子都不愿意醒过来。

后来他成亲了,娘子温柔大方,见他总是在桃花盛开的时节会去桃林里小住一段时间,虽然明知道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但还是在数天后追着过去了。

那天他穿着月白长衫捧着书在一片桃花雨中吟诵着:“……岂在朝朝暮暮……”

他停下来的时候总会望着一个方向,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在驻足看着他,而他笑得十分温柔,那是嫁给他数年的妻子从未看到过的表情。

辛钥一直看到最后,她和那位男演员的戏已经杀青,她还没走出来。

人生命运无常,哪怕只是一部娱乐大众的电视剧也有着这般多的无奈和凄苦,让戏外人跟着难受,更何况她是亲自演离开这个角色的人。

辛钥想,如果那两个人提早说清楚彼此的情意,她是不是能够得到救赎,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天各一方,阴阳相隔,缥缈的来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遇,还能不能在一起。

辛钥将脸埋在掌心里,旁边的陈萌萌担心地看着她:“你不是又要哭了吧?你已经演完了,要赶紧走出来。”

辛钥就那样保持着这个动作十分钟,而后放下手,她没有哭,但是眼眶泛红,她本来就是楚楚可怜的长相,这会儿显得更加娇弱惹人怜爱。

“我没有哭,已经演完了,回去吧,暂时先不要给我安排工作了。我想在这段时间里把事情处理完,萌萌,你有没有发现,明明我们年级不大,但是有时候却觉得一身的沧桑。我现在开始有点害怕,如果常毅真的就这么离开我了,我这一辈子好像再没有那么温暖又炽热的光照着我了,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

我想明白了,有些错误一直抓在手上计较,到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双方的疲惫不堪,明明都没有放下,但是只要一靠近就呼吸困难。我不想我和常毅最后也变成那个样子。

没出息就没出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想好好的和他说说话。”

陈萌萌叹了口气:“好的,现在宋总已经将你的工作全数交给我了,我可以放你半个月的假,希望你尽快处理好,而且调整好状态往前冲,我的大房子还指望你买。”

辛钥并没有急着去联系常毅,而是回到家里亲自打扫卫生,忙碌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才将之前的疲惫给洗去,整个人算是活过来了。

她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站在窗户前看着那显眼的led屏幕,几个月过去,众人口中那些肉麻的话已经不见了,唯有这里还一直如旧。

有种可以让外人知道的话我已经说完了,而现在只是属于我们两人悄悄话的感觉,竟然有种怀着秘密的刺激感。

辛钥在夜幕落下时还是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意外的是那边居然秒接,好像在一直盼着她打电话。

接通后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话筒里传来彼此的呼吸声,最终还是常毅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要说我想听的话吗?如果不是,你可以挂电话了。”

辛钥轻笑一声:“为什么?明明是你恳求我,为什么我要被你左右?”

常毅这会儿还在医院,他的复健并不顺利,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那一段时间的疏于管理,让他这会儿即使吃尽苦头也再难回到最初,外表上不再完美的他,辛钥可以接受吗?他有点紧张。

“我现在已经猜不透你在想什么,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讨厌我,在之前我想的最多是你会拒绝给我这个机会,这个答复有点残忍,我不太想听到。辛钥,我要提前告诉你,我的腿也可能好不了了,从此以后我会是个有残疾的人,你那么完美,越来越优秀,我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丢脸,所以如果你是来判我死刑的,我觉得你这个决定挺好。”

辛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常毅还有口是心非的毛病,说的那么悲苦难道不是想让她可怜他?

辛钥叹息一声:“常毅,我当初说的,你帮我办成事情我给你机会,这话一直作数。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也许永远不会,你怕不怕?”

常毅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欢喜,回答的声音上扬,像个孩子般:“不怕,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怕,只要你肯给我站在你身边的机会我就满足了。”

常毅心想这就是他的姑娘,看似凶悍其实一直很温柔,幸好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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