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被警察带去了等候室, 一个长相秀气的女警给她倒了杯热乎乎的茶水让她在这里等着。
颜昱和那一群满身酒气的男人被带去了隔间。
给林菀倒水的女警又拿了些绷带和消毒.药水送去了隔间, 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又特意拐进林菀独自坐着的那间等候室，柔声安抚她：“别怕啊, 你朋友不会有事的。”
她抬手朝前面一栋楼指了指：“姐姐的办公室就在对面楼的203室，有什么事记得来找姐姐。”
“谢谢姐姐。”林菀乖乖巧巧道了谢。
“要姐姐帮你联系家里吗？”女警问她。
“不要。”林菀摇头：“我不想让妈妈知道，她会担心的。”
“知道了, 真乖。”女警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那姐姐忙去了。”
“嗯！”林菀点了点头，看着女警出了门。
她在等候室等了好一阵, 渐渐有些焦灼, 坐不住了。
纸杯里的茶水早就失了温度, 她把杯子放到了桌上，起身朝门边走，在门口往外探了个头，外头站着两个正说着话的警察。
悄悄往外挪了两步，林菀走到隔间贴着门想听听里头的动静。可惜隔音效果太好, 她什么都没能听见。
“菀菀？你怎么也在这？”
林菀被这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 原地蹦了一下, 惊慌转身朝身后看。
是颜昱的大伯母何秀, 身前围着一条姜黄色的围裙，戴着同色系护袖。围裙上、护袖上还沾着面粉，应该是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急匆匆出了门。
“秀姨。”林菀小步挪着，往门边退开了些。
正说着话的两个警察回头看向两人。
“家属吗？”指间夹着一根烟的警察朝何秀走了过去，问她：“你是谁的家属？”
“颜昱。”何秀走到林菀身边，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你们这些警察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把一个小孩丢在外头, 她该有多害怕啊？不是你们家孩子不知道心疼是吧？”
“哎！”另一个警察也走了过来，皱了一下眉，语调不悦：“这位大婶，你怎么说话的呢？”
何秀没理他，回头抚了抚林菀的背：“菀菀别怕，秀姨在这呢。”
“秀姨，我没事啊。”林菀朝身后的门指了指：“颜昱在这间屋。”
“小陈，给她开个门。”夹着烟的警察朝门的方向挥了挥手，又扭头问他：“里头是审完了吧？”
“笔录做的差不多了，就是名还没签。”掏了钥匙开门的警察边说着话边转动了门把手：“里头那几位各执一词，那个叫颜昱的就只说了个大概，之后就闭口不谈了，也是难断。”
“这位大婶你也别太着急，这种事我们这遇着多了，急没用，重要的是把事情解决好。”叼着烟的警察好言劝着。
门开了，林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对面侧着脸看着窗外的颜昱。
脖线修长紧绷，阳光从防盗窗跃进屋内，照在他的侧脸上，半面阴影。他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右手随意缠了两圈纱布，血渗了出来。
“小昱！”何秀急匆匆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右手看：“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这样了？”
“刀。”颜昱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林菀，把手抽了回去，藏在了身后。
盯着林菀的眼睛：“不严重。”
“刀？”何秀看向另一侧的那群男人：“你们对一个孩子，还动上刀了？”
浑身是血的机车男指着颜昱，目露凶光：“这小子可……”
“缺德玩意儿！”何秀捞起个凳子就砸了过去。
机车男没料到刚进门的大婶这么彪悍，没来得及躲开，额角磕上了飞来的凳脚，一下被砸的有点晕。
捂着额头刚想开口骂三字经，何秀又扑了过去，拳脚相加，边打边骂：“还是不是人了？对孩子动刀！看你没什么经验，我替你祖宗教教你怎么做人！”
边上几个男的都闪开了，只剩苦逼机车男被何秀拽着打。
“哎呦我去！这么猛！”有人低语。
正整理笔录的警察赶紧起身把何秀扣住了：“大婶，我们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在警局就要讲规矩，你不能这么乱来的。”
“有你这么护犊子的嘛！我呸！”机车男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吸了吸鼻子瞪着何秀：“就你这种家长，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能教出什么玩意儿来？”
“我就护了！就护了！怎么了？”何秀俨然一副泼妇骂街样，没能挣脱开警察的束缚，伸出一只手指着他：“他是怎样的孩子我比你清楚，不是你一张狗嘴就能说满了的！你敢再污蔑我家孩子一句试试？我撕烂你的狗嘴！”
那头闹腾的厉害，林菀朝颜昱的身边走近了些，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颜昱正看着暴跳如雷的何秀，何秀跳起来就要去撕机车男的嘴，拉架的，围观的，一屋子人一时乱七八糟的。
颜昱低下头，肩头一抖一抖的。
林菀一看他这样，以为是他哭了，赶紧蹲下来仰头看他。正打算安慰他，才发现他正在笑，很愉悦很舒心的笑着，跟第一次见他笑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怕是疯了？
“你……”林菀觉得挺奇怪，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了。
颜昱低着头笑了一阵，揉了揉笑疼的肚子，手垂搭在膝盖上，看着蹲在他身边的林菀。
“你们这里的人，都冒着傻气。”他看了眼何秀的方向，视线很快收了回来，看着林菀：“不过，都傻得很可爱。”
这算是在损还是在夸啊？林菀有些不明所以的迎上他的目光，视线偏了一下，转向他缠着纱布的手。
光是看着就觉得疼，林菀盯着他的手，眼泪又要出来了。
“吓到了？”颜昱把手往后收了收，垂在身侧不让她看见。
“不是。”林菀低头抹了一下眼泪：“就是觉得你一定很疼。”
颜昱低着头无声看了她片刻。
林菀拉开了包的拉链，从里头抓了一颗糖出来，剥开糖纸把粉色的糖果递到他嘴边：“给你糖吃，我妈妈说甜食能缓解疼痛，你试试。”
颜昱俯身含住了那颗糖，弯着嘴角笑了一下。
在公安局僵持了大半天，天色渐暗双方才勉强和解，不然一帮子人都得在拘留所里过一夜。
ktv里头没有摄像头，警察只能根据伤情程度判定让受伤程度较轻的颜昱赔付给对方医药费，医药费多少由警察判定，数目也没为难颜昱。
省的纠缠，颜昱很利落的给了对方一笔钱，这事也算了了。
何秀带着颜昱和林菀先走，那帮满身酒气的壮汉都有过案底，又被警察扣了一阵，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
颜昱和林菀安静跟在何秀身后，三人一起出了公安局大门，沿着砖路走了一阵，拐了个弯，走到没人的地方，何秀突然停下了步子，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截干枯的树枝。
颜昱和林菀跟着止了步，看着她。
何秀转身正视颜昱，挥了一下手里的枯枝：“你知道错了吗？”
颜昱看着她，“嗯”了一声。
“错哪儿了？”何秀问他。
颜昱没答，目光笔直的看着她。
“你这孩子！我真是……”何秀被气到了，抖着手里的树枝几步冲到他面前：“我看今天不打你是不行了！”
林菀挡在颜昱面前张开了胳膊护着他：“秀姨……”
颜昱看了眼何秀手里细细一截树枝，把林菀拉开了：“没事，让她打。”
“秀姨……”林菀看着何秀，可怜兮兮的求情：“颜昱他的手伤了，你轻点打。”
“不打你就不长记性。”何秀高高举起树枝，照着颜昱就要狠狠抽下去。
林菀看着高举起的树枝，呼吸跟着一滞，树枝落下，在挨着颜昱肩膀的位置停住了。
树枝狠狠甩到他身旁的树上，嘎哒一声，树枝断了。
“以后遇上这样的人就跑啊！长腿了吧？”何秀吼他：“现在知道错哪儿了吗？”
“嗯。”颜昱看着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做了手擀面。”何秀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半截树枝扔了：“回家吃碗面去去晦气。”
“菀菀也去秀姨那儿吃碗面。”何秀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林菀：“这事儿会替你们瞒着的……不过你们得跟我保证，下不为例！”
“嗯！”林菀点了点头：“谢谢秀姨。”
颜昱垂了一下眼，道了声：“谢谢。”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真诚。
“行了，知道错就好了。”何秀语气缓和不少：“小昱，一会儿回家让你大伯带你去镇上的诊所重新包一下伤口，就说是……被玻璃划伤的。”
她转身又暗自嘀咕了一句：“可千万别伤着筋骨。”
在这样的小城镇公交车很早就停运了，何秀站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她坐进了副驾驶位，林菀和颜昱坐在了后头。
司机是个话痨，一路和何秀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颜昱没睡好，加上今天这事一闹，现在平静下来，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筋疲力尽。
迷迷糊糊的靠着车窗睡着了。
车子拐了个弯，颜昱身体跟着晃了一下，半睡半醒间靠在了林菀的肩上，脑袋往下一磕，他的额头被温热绵软的掌心托住了。
林菀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脑袋放回了肩头，为了让他靠的舒服些，小小的身板绷的笔直。
她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奶香味。
颜昱微微睁了一下眼，又缓缓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南岚”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感动=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