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啊?”季怀愣了一下。
“细说一下我怎么亲的你。”湛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季怀本来就只是想逗逗他, 但看他好像真要恼,反而舍不得再逗了,笑得无辜又和善, “生气了?”
湛华依旧盯着他, 季怀后背有些发凉, 赶忙安抚道:“其实我是逗——”
话没说完,唇间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这个过分短暂的亲吻让季怀僵在了原地。
“这样?”湛华目光认真,好像真的在等他的答案一样。
季怀抬手碰了碰嘴唇,一本正经道:“倒也没这么短。”
“…………”湛华眯起了眼睛。
有那么一个刹那, 季怀感受到了稍纵即逝的杀意。
按理说,他该好好把人哄一哄, 季怀把人按在墙上亲的时候抽空想,然后果断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这是个小心谨慎又温柔克制的吻。
但凡湛华表现出一点抗拒和厌恶, 季怀就会立刻停下。
然而没有。
湛华甚至闭上了眼睛。
季怀的胳膊箍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霸道地圈进自己怀里,两个人鼻尖相抵,呼吸都有些不稳。
湛华睁开眼睛, 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这样。”季怀喉结微动,“想起来了吗?”
湛华缓缓地摇了摇头,但却抬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主动亲了上去。
这回两个人都没之前那么客气,季怀的忍耐和克制终于崩溃, 凶狠纠缠不休, 直到唇齿间溢出了血腥味,湛华推了他一下。
季怀猛地清醒过来,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亲了他的嘴角一下,才不怎么情愿地将人放开。
湛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怀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说话, 顿时有些忐忑,紧接着开始懊恼后悔,“是不是吓到你了?”
现在湛华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他这样和趁人之危没什么两样。
“没有。”湛华伸手抹掉嘴角的血,低声道:“……应该是冬天。”
“嗯?”季怀疑惑。
“冬天的柳树林里,”湛华回忆道:“天很冷,好像刚下了场大雪,我在亲你。”
季怀一怔。
“你笑得很开心,还说我拉你来野林子里厮混。”湛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道:“你说你若心甘情愿去死,定是因为情深不能自已,而非欠我。”
季怀终于想起来那个寒冬的午后,他似真似假同湛华说的话。
他其实不太记得,或者说他刻意逼迫自己忘了许多事情,好让这么多漫漫长夜不那么难熬。
但湛华一提,他甚至还能记起当时林子里泥泞的小路和靴子上的雪水。
“我当时……”湛华顿了顿,“你看起来有些难过。”
季怀问:“你也难过?”
湛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让季怀死,更不想让他付诸深情,牵绊无解。
季怀释然之余又免不了有些遗憾,那时他日日夜夜心惊胆战,一方面苦恼纠结结如何活下去,另一面又胆大妄为放纵得很,压根也没真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不惜拽着湛华一同没入泥潭。
于他而言,两个人一起死也不算亏。
然而千算万算,他棋差一招,活了下来,这十一年过得浑浑噩噩,日思夜想的都是湛华。
算计人心,他远远不及湛华。
季怀叹了口气,“你该如何赔我?”
“赔什么?”湛华被他拽到了床上。
“这十一年的日思夜想,生不如死。”季怀伸手掐灭了蜡烛,将人压在了身下。
湛华有些消瘦,然而力气还是在的,季怀的胳膊被他掐得有些疼,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被他压制住的人向来克制冷静,却还是在情|欲里红了眼睛。
季怀偏过头来去吻他那清瘦的腕子,淡淡的青筋在冷月光下格外漂亮,修长的手指抓着枕头微微曲起,骨节处有时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
“我没舍得碰你,你倒是演上瘾了。”季怀压抑着喘息,伸手扣进了他微曲的手指。
湛华那张清俊的脸上泛着隐忍的绯色,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惑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说呢。”季怀低头咬住了他的唇,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吞进去。
湛华被他亲得喘不过气起来,却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任由他胡作非为,连声闷哼都要被淹进层叠褶皱的被褥中。
“就该由着你哭……”湛华抿紧了唇,眼尾的红又深了一层。
“看我对着你哭很开心?”季怀恶狠狠地盯着他,动作也愈发不客气起来,“那你倒是别心疼。”
湛华笑了笑,“忍不住。”
忍不住想给季怀擦眼泪,更忍不住亲他,所以才露了馅。
季怀又气又恼,却抵不过倾泻而出无法阻挡的沉重思念,好像只有逼着湛华亲口认了,这个人才算是彻底找回来了。
季怀将人折腾了半宿,最后见人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了,收拾干净后又将人牢牢抱进怀里,一刻都不想撒手。
湛华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义庄的石头压得险些憋死,睁开眼才发现季怀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霸道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季怀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恍惚和茫然。
外面天还没亮,依稀能听见鸡鸣狗吠。
湛华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脸,紧接着手就被人捉住。
季怀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闷声道:“我昨晚真的气疯了。”
“不怪你。”湛华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我本来是想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再来见你,没想到你眼睛这么尖,街上这么多人都能抓住我。”
“装得真像。”季怀咬牙切齿。
“地狱海的人在盯着我,我不想再把你卷进来。”湛华将手插进他的头发里使劲揉了揉,苦笑道:“但你一拽住我,我就迈不动腿了。”
“嘴上说的好听。”季怀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却没舍得用力,咬着咬着就变了味道。
“我也很想你,季怀。”湛华动作温柔地吻着他,哑声道:“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季怀盯着他,“你觉得你丢下我跑了我就会念你的好吗?你就只会欺我蠢笨,你再不出现,我就恨你恨到骨子里去,就算做鬼也要拖着你往油锅里滚一遭。”
“我错了。”湛华解开他的衣裳,一边认着错,一边动作却没停下。
季怀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不累么?”
昨晚他半点没留手,将湛华折腾得不轻,湛华现在身子确实有些弱,季怀想想都觉得自己过分。
“不累。”湛华神色认真,“我们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强壮。”
季怀扶着他的腰刚要反驳,就猝不及防倒喘了一声,被自己的声音惊得赧然,猛地闭紧了嘴。
湛华戏谑地笑了一声:“你怕那些暗卫听见?”
季怀瞪着他不说话,却喘得更厉害。
他没有湛华那般好的忍耐,被这与昨晚截然不同的欢愉和痛苦攻得毫无招架之力。
湛华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声音淹没进一个温柔又缠绵的吻里。
季怀朦胧中感觉到窗外天光大亮,却连手指都懒得再动一动,这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觉得累得这么真实。
酣畅淋漓又畅快愉悦,让他积攒在胸腔的郁结消散了大半。
“季瑜还是地狱海救了你?”他盯着湛华脖子上的红痕问。
“季瑜。”湛华沉声道:“他在墓道底下还设置了另一层密道,宋楠留下的那点炸药根本不够。”
“季瑜又把那层密道炸了?”季怀皱了皱眉。
“嗯,他本来打算带着所有人同归于尽,但我炸了上面那层,湖水倒灌,把他埋的炸药都淹了。”湛华说:“我当时毒发,季瑜带走了图,把我扔到了地狱海。”
季怀扣着他的手一紧。
湛华笑了笑,“说不凶险你也不信,我当时确实快死了,你被皇帝看得严实,拿你做解药地狱海也办不到,我义父叶朝歌只能想办法吊着我一口气,花了十年才把药配齐,又舍了大半功力,好歹把我救了回来。”
“那为何地狱海还在盯着你?”季怀不解,“你义父好不容易将你救活。”
“地狱海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湛华道:“它本身效忠的就不是义父或者任何一个人,和朝中林家也只是合作关系,你和皇帝筹谋了十年不是照样没伸进手去?”
季怀心下一沉,“你义父怎么了?”
“他给我舍了大半功力,已是时日无多,熬了小半年还是没等到我醒过来,我醒来的前一天便死了。”
虽然湛华说的轻描淡写,但季怀仍旧看到了他眼底的情绪,用力地抓了抓他的手。
“虽然毒勉强解了,但我也难像寻常人活那般久。”湛华道:“运气好也许数十余载好活,运气不好也可能只剩短短几载,季怀,我总要对不住你。”
季怀神色平静道:“只这见你的短短数日,之前那十年就很值得了,没什么对不对得住,若真要算,你这毒原本也是我身上的,你活多久我便陪多久,有一天算一天,我都觉得是上天眷顾。”
湛华将人搂紧,“我昏睡中常梦见你,然而醒来却又不敢见你。”
季怀笑道:“怕我变心?”
湛华沉默半晌,“怕你不变心。”
“那现在呢?”
“还好没变。”
朝阳自天边升起,带出绚烂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