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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弄巧不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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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随人看桃……

那年你破译, 我的[悠悠如是],

今年我回赠,因你而坚定的一句诗。

——《敢梦人》

几经凝滞的空气里,两个人面面相觑。

段薇绮看着他, 许久都没能说出来话。

太不甘心, 太想反驳, 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直到片刻后,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寂静。

那脚步声似有魔力, 一步一步都踩在人心上。

段薇绮闻声望去。

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应如是。

跟在她身后的是尹承, 廖清杉的特助。

她穿着一件小黑裙, 款款而来。

段薇绮一眼认出, 这裙子是某奢侈品牌的最新款。

除此之外,向来不施粉黛的她今天还轻描了淡妆,脚上穿着的, 是和裙子同品牌的黑色细高跟, 背后是白色刺绣饰带,打了一个扁平蝴蝶结,完美衬出她弧度优美的脚踝轮廓。

一身黑的搭配, 长发还高高挽起, 形成一股扑面而来的女王气场。

精致又大气。

跟早上在早餐店门口那个穿着糖果色连衣裙撒娇的小女生简直判若两人。

段薇绮看着, 心里莫名不是个滋味。

应如是倒是跟没看见似的,直接略过她,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廖清杉面前,开始跟他说话。

廖清杉嘴角挂着笑回应她,语气和表情都极好。

段薇绮心里本就不爽。

再加上这内容,段薇绮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于是,她微微往后退了两步, 悄声问尹承:“他们在说什么?”

尹承如实道:“我听不懂。”

段薇绮:“???”

你听不懂?

廖氏主营对外贸易,能当上廖清杉的特助,其中一个硬性要求就是外语水平必须过关,这外语水平绝对不仅仅局限于英语。

据段薇绮了解,尹承高中时就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至京溪外国语大学,就读法语专业,毕业后又远赴德国留学,迄今为止,至少精通六国语言。

现在他跟她说,他听不懂?

那这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尹承忽然倾身,小声跟她说了句:“不过我猜,应该是斯瓦希里语。”

段薇绮听了,眉头一蹙:“什么语?”

“斯瓦希里语。”应如是语气平静地接过她的问题。

然后,戏很多地,做作道:“哎呀,这平常说英法德俄语都说腻了,换个新鲜的说说。”

廖清杉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演。

应如是演戏肯定就演全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年头怎么连说一口流利的英文都成了秀优越感的资本啊,不管什么语言,不就是一个沟通工具吗,咱也不知道喝了点洋墨水,有什么可炫耀的。”

段薇绮:“……”

不肖片刻,她便收获了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

尹承跟在她身后离开,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终于只剩下两个人,廖清杉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着问:“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记得你不是这个造型啊?”

应如是听到,兴致很好地,手提着裙摆转了一圈,笑眼盈盈地问:“好不好看?”

廖清杉眉眼弯成一看好看的弧度,说:“好看。”

“这都是潺潺给我打扮的。”

“她人呢,怎么不进来?”廖清杉一边问着,一边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走,我们请她吃饭,就当是给她接风洗尘了。”

应如是走到他身边,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说:“改天吧,她刚被她爸带走了。”

廖清杉听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拉着应如是的手,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故意问:“所以这才来找我?”

应如是听了,伸手去推他:“廖清杉!你不要没事找事哦!”

他笑着,温热呼吸悉数落在她颈间:“不想找事,只想找你。”

应如是感觉到一阵痒,微微挪动了下.身子,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目光无意间瞥到他的电脑屏幕,问他:“这是什么?”

廖清杉随她的目光看过去:“节目策划书。”

应如是听了,一脸惊喜地问:“你要重新开始制作节目了吗?”

廖清杉点头嗯了声:“有这个想法,你支持我吗?”

应如是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支持啦!”

看到他灿然如花的笑脸,廖清杉心里觉得莫名踏实。

那是一种,人间值得的踏实。

抱了好一会儿,他抱着她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说了句:“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嗯?”

“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廖清杉开车带她来的,是京溪市的一个大型公园,烟景公园。

这座公园始建于十五年前,如今已成为家喻户晓的地标性建筑物。

应如是走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色,倏地问:“这里原来是不是个居民区?”

廖清杉还挺惊讶:“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对这座城市挺熟悉的。”应如是说。

“嗯?”

“我爸爸之前在京溪当过兵。”

“然后呢?”廖清杉问。

“然后就退伍了,退伍之后就开始自己做生意。”

“那怎么没留在京溪啊?”

“因为他那个时候认识了我妈妈,然后,我听他们说,当时我外公身体不好,生了很重的一场病,需要人照顾,然后我爸爸就放弃在这里的事业,跟我妈妈回枫桥了。”

廖清杉听了,有些涩然地笑了声,心想人跟人真是不一样。

有人愿意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事业,有人愿意为了事业抛弃自己的家庭。

“不过——”廖清杉倏地说了句,“也挺巧的。”

“什么也挺巧?”

“我爸也曾经在京溪当过兵。”

“啊?那他们俩会不会认识?”

“可能吧。”

“那有机会让他们见一面,好不好?”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认亲。”

“嗯?”

“不很快就成亲家了么。”

“你说什么呢!谁说要嫁给你了!”

“也是,怪我今天问的不是时候,”廖清杉自顾自地说,“今天是不一定,是吧?成,那我后天问你。”

应如是不解:“什么叫后天问?”

“不是三天一轮回吗?”廖清杉悠哉悠哉道,“明天该看心情了,后天不就成有点想了?所以,后天问,保险点儿。”

应如是:“……”

这狗男人!

怎么这么会拿着她说过的话举一反三!

看她无语,廖清杉牵上她的手,边走边说:“如你所说,这里原来确实是一片居民区,还记得那个在东边的房子么,就是这里拆迁之后分到的。”

应如是看了眼四周:“这样啊。”

廖清杉“嗯”了声,转了个话题:“你听说过温慕起吗?”

“温慕起?”应如是回想了下,“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看过《听闻东方》没?”

“小时候看过。”

“温慕起就是这个电视节目的制片人,八.九十年代,那些知名的电视节目,十有三两,都是经由他手打造。”

“所以,”应如是问,“他是你……?”

“他是我父亲。”

“所以廖叔叔是你继父?”

“不是。”

“嗯?”

“他是我亲生父亲。”

应如是听了,微微一愣,没弄懂其中的关系。

“当时那个年代,就如那首歌所唱,真的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大地,所以不少人下海,廖敬远看南方市场一片大好,就二话不说要去南方闯荡,也因此和我母亲分开,那时候通讯并不发达,他们就此失去了联系。”

“廖敬远走后,我母亲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温慕起爱慕我母亲多年,看她孤身一人,就与其结了婚,并且让她把我生了下来,虽然我非他亲生,但他真的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应如是:“所以你面对廖叔叔,心情很复杂对不对?”

廖清杉喉结滚动着,有些涩然地“嗯”了一声。

他抛妻弃子,他性格强势,他从来不会肯定他的意义。

但他称不上坏。

你能说,他不是好父亲,但你不能说他不是个好人。

他是个绝对优秀的企业家。

功成名就之后,他没有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依然在为这个社会做着力所能及的贡献。

两个人矛盾的症结,在于温慕起。

廖清杉问:“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我没上成朝大吗?”

应如是点头:“嗯。”

她当时就觉得这个说法还挺奇怪,什么叫没上成,一般不都是没考上么。

“当时快上高二,老师让我们写志愿,我写了两个,”廖清杉解释道,“一个是京大的人文社科实验班,还是一个是朝大的电视学院,廖敬远看到我的志愿,一气之下,二话不说地就把我送到了英国。”

应如是听到,猜测着问:“因为他不愿意在你身上,看到温慕起老师的影子,对不对?”

廖清杉:“嗯。”

他觉得那是一种对他权威的挑战。

说完,廖清杉问:“悠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应如是扬眉:“嗯?”

“我不知道刚才我和段薇绮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但你放心,我不用为了所谓的利益妥协。我曾经很抗拒学商,但因为你,我很感谢自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让我有能力,不用为了利益,去接受商业联姻,也不用为了所谓的家族,去折损任何幸福,所以,不要多想,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

往事道尽,两个人沿着林荫小路往回走。

应如是回味着刚才听到的故事,想起他在面对高压到令人窒息的父亲时,说:

“不过是两种苦,一种是跟廖敬远对着干,一步步消耗自己的能量,放任自己堕落;另一种是按照他安排的人生来走,在此之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一个是堕落、虚度光阴的苦,另一个是同时完成两件事的苦。”

“吃哪种苦不是吃,不如吃一个合算的。”

他在尚年幼的年纪,就懂得了,人要拒绝内耗。

他在强压中,把压力转化成了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应如是了解了他这一路走来的故事,只觉得自己比开始还要更喜欢他。

应如是看着他的清隽侧脸,心思一动,忽然来了句:“林语堂有句诗——”

说完,还故意拖长尾音,本来想要卖个关子,结果看到廖清杉那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倏地顿住,然后,说生气就生气:“廖清杉!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廖清杉忍着笑,回她:“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应如是气得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抬手捏他的脸,“你读那么多书干嘛呀!我都没办法给你惊喜。”

廖清杉怕影响自己的形象,侧脸躲开:“我真不知道。”

应如是:“那你干嘛这么笑。”

廖清杉快因为她的不讲理笑疯了:“应悠悠,你讲不讲理,我还不能笑了。”

“哼!”她瞪他一样,“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说了。”

他赶紧哄:“乖乖乖,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笑了,你说吧。”

“不说!”

“你到底说不说?”

应如是能怕他的威胁就见了鬼了,瞪他一眼:“不说!”

“到底说不说?”他揽着她的腰,在上面挠痒痒。

应如是在他怀里窜来窜去,一边笑一边说他:“廖清杉,你犯规!”

廖清杉撺掇她:“快说。”

应如是灵机一动,看着他,来了句:“胸中自有桃花在,何必留恋一青山。”

廖清杉:“…………”

他就没见过比她还皮的人。

“应如是,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啊。”一边说着,一边把人扛在了背上。

“你放我下来,”应如是锤他肩膀,脸红彤彤,“有人在看。”

廖清杉执意道:“你说出那句诗,我就放你下来。”

应如是说的还是刚才自己编撰的专门用来气他的那句:“胸中自有桃花在,何必留恋一青山。”

“应如是你是真行啊,你等着,我回家再收拾你。”

不过,还是等不及。

走到车边,廖清杉把人抵在车门前,低眸问:“说,留恋的是桃花,还是青山?”

应如是溺在他柔情似水的眼神里,抵不住他的攻势,乖乖地点了下头,说:“青山。”

话音刚落,廖清杉低头就吻了下去。

五年前,他精准破解她名字背后的谜题,从“悠悠如是”四个字,一眼读出了父母对她倾注的美好希冀。

而如今,时光境迁,她同样用林语堂的诗句回赠予他,告诉他,这五年里,她所有的等待皆是心甘情愿。

一阵风拂过,桃花树下人影成双。

她用缠绵的吻,代替她未说出口的诗句。

[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随人看桃花。]

——林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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