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野冷冷说完这几个字, 顺手捡起桌上的糖,指尖细瘦白皙,纤细笔直的漂亮, 漫不经心剥开外面那层糖纸, 正要往自己嘴里送。
少年的手指忽然顿在半空, 低头看向乖乖留在座位上的少女,眉眼的冷冽在看向她的那个瞬间就投了降, 他开口:“悄悄。”
林悄悄抬起头,有点茫然:“嗯?”
时闻野声音意气,“张嘴。”
林悄悄下意识听了他的话,唇瓣微微张开, 一颗剥好的糖就送进了她的嘴里。
是颗软糖。
很甜。
时闻野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继续给自己剥了个糖。以前不爱吃的玩意, 现在倒是不嫌弃, 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人都会嫉妒心。
赵蔓汀和时闻野认识的这几年, 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殷勤。她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两人的关系, 但是心里又不愿意承认。
赵蔓汀以前还想过追不到时闻野就算了, 但是看见他对其他女孩这么好,一时之间确实难以接受。
赵蔓汀什么都没说, 抿直嘴角, 一言不发从后门离开。
书也没借, 卷子也没看。
时闻野拉开椅子往她身边懒洋洋的坐下来,闲着没事又剥了颗糖, 他转过头来, 头发好像剪短了稍许, 鬓边的短发干净利落, 从喉咙里滚出几个字:“再来一颗?”
课间休息时间, 教室里的同学也不少。虽然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他们不放,但林悄悄还是怕被人看见。
她摇头,“你自己吃。”
她发现时闻野真的很喜欢逗她,而且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好像也一点都不担心,被老师或者同学发现和她之间的暧昧。
林悄悄认真沉思,隔了一会儿,她对时闻野说:“你在学校里收敛一点,好不好?”
时闻野靠着椅背,坐姿松弛懒散,伸直的长腿搭在前桌的横杠上,他反问:“我哪儿没收敛?”
他已经很克制。
听话的不得了。
这辈子时闻野也没有这么乖过,主动减少了惹是生非的频率。
时闻野又哄了哄她,他的笑,就够让人神魂颠倒,“好了小同桌,我听你的。”
上了课,时闻野也不会去闹她,特别的体贴。
再过两天,就是期末考。
时闻野就没操心过考试成绩,陆北也发现时闻野就算他妈的闭着眼睛考试也能考的不错。
傍晚放学,林悄悄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里,大概是对她说了些鼓励的话,让她专心复习,不要分心,争取期末能考出个好名次。
程年远现在很唠叨,抓到好苗子就舍不得放走,絮絮叨叨能叮嘱一大堆没用的废话。
时闻野在老师的办公室门口等了会儿,懒洋洋靠着走廊。
站在黄昏里,表情淡漠,手臂漫不经心搭着栏杆。
桀骜不驯的眉眼处蕴着几分不可一世。
等了十来分钟。
时闻野有些不耐,皱着眉走到办公室的门外,礼貌敲了敲门。
程年远正讲得兴起,看见时闻野敲门,还有点纳闷,“有什么事吗?”
时闻野并没有老老实实站在门口,未经同意进了办公室,他抬起眼睫,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尤其像上了色的玻璃,声音带了点冷冰冰的金属质感,“老师,已经放学很久了。”
程年远觉得很奇怪啊。
对啊,放学了!他还留在学校里干什么?
程年远对时闻野还是又爱又恨,这种有点叛逆但是成绩又很好的学生,他还真的有点管不住:“放学了你就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时闻野抬了抬下巴,目光看向办公室里的少女,“林悄悄同学怎么还没回家?”
程年远心说这和时闻野又没关系。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老师,您这样拖堂不好。”
程年远被他这样一打搅,打断了刚才要说的思路,看着这两个人也没多想,挥了挥手放两人走了。
时闻野怕热不怕冷,寒冬腊月穿着件薄薄的毛衣,细瘦漂亮的手腕,银制的手链尤其的明显,细链恰好套着他的腕骨,一点都不女气。
天气太冷了。
张口说话都冒白气。
林悄悄把自己的手套给了时闻野,认认真真叫他伸手。
时闻野双手插着兜,动都不动一下,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拖着声漫不经心,故意说:“你自己来拿。”
林悄悄把手伸过去,就被他抓紧摁在他的口袋里。
他的掌心,总是那么暖和。
时闻野若无其事握紧她的手,看了眼校门口排着队的奶茶店,“要不要喝?”
林悄悄看见很长的队伍就摇头,“不喝了。”
时闻野偏要拉着她去排队,他往人群里一站,耀眼瞩目。
林悄悄试图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几次尝试都失败了,时闻野不怕被注视,她也就学着他的厚脸皮,装作没人看得见她。
前面有人主动给时闻野让出了位置。
时闻野说了句:“谢了。”
买了两杯温热的奶茶。
茶味淡奶味浓,喝多了有点齁。
林悄悄胃口小,喝了几口就有点喝不下了。
时闻野坦然接过她手里的奶茶,咬住她的吸管,心甘情愿喝掉她剩下的奶茶。
林悄悄总是觉得这样不好,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说不上来的羞耻。
她的耳朵,也许是被冻的有点红,又可能是害羞。
时闻野低头看见她红红的耳朵,心里像是被一阵风轻轻扫过,酥酥痒痒的,少年眉眼带笑,攥着她的拇指收了力道,“你没有偷偷往奶茶里加糖吗?”
他弯着腰,声音慵懒,靠近她的耳朵。
好像连气息都走近了许多。
林悄悄被撩的耳根发麻,“没有,都是一样的。”
时闻野陪她走到公交车站,站台风大,就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冷冷的风灌入他的脖子,他像是察觉不到冷,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那怎么喝起来感觉就是比别人的要甜啊?”
林悄悄说又说不过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和他说不出个结果。
时闻野看着少女认真想要解释的模样,眉眼舒展笑开,他啧了声,“我知道了。”
“什么?”
“因为你是甜的。”
林悄悄低头,藏住发烫的脸颊:“你不要调戏我。”
哪怕冷风袭来,她依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烫的。总是因为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心神不宁,胡思乱想,小鹿乱撞。
时闻野抬手,拇指修长漂亮,指腹轻轻蹭了两下她的下巴,“你不甜吗?”
林悄悄抬眼,认真作答:“不甜的。”
时闻野弯腰,俯身低眸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的水眸,他的睫毛很长,浓翘乌黑,如蝴蝶展翅颤了两下,好看的眼尾勾起笑意,“我不信。”
林悄悄一怔。
时闻野继续往前凑了凑,说话时的呼吸落在她的鼻尖,一字一句吐字道:“除非你让我尝尝。”
林悄悄逐渐回味过来他说的这几个字。
小脸顿时爆红。
她有点气恼的推开他。
公交车停在两人跟前,林悄悄上了车,时闻野亦步亦趋跟随在她身后,哪怕她不搭理自己,也怡然自得。
到站下车。
穿过巷口。
时闻野忽然间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连骨头都比别人要硬,凸起来的指骨强硬攥着她。
烈烈风雪,男生绷着脸,下颌冷厉,眉眼神色冷淡。
时闻野望向她的眼神却是很温柔,他说:“悄宝,不理我吗?”
林悄悄心硬不超过三分钟,她脾气本来就很好,刚才也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她回过身,仰起稚嫩雪白的小脸望着他:“悄宝又是什么?你不要这样叫我。好肉麻的。”
时闻野哦了两声,好脾气和她解释:“我妈说我是她的宝贝,所以小时候她叫我野宝。”
少年低垂眼睫,微弯的脖颈展现漂亮的弧度,他那么虔诚认真地说:“现在,你也是我的宝贝。”
回到家里,林悄悄坐在客厅里发着呆。
她用双手捂着脸,温凉的掌心贴着脸颊,灼热的温度难以回落。
林悄悄脑海里不断循环着时闻野刚才在她耳边咬出的那句话,“别生气了宝贝,下次不乱来了。”
她躺倒在沙发里,喉咙憋着声,将复杂的情绪都憋了回去。
林悄悄平复好情绪,跑到厨房里帮妈妈打下手,她一边择菜一边小声的说:“妈妈,我最近好开心喔。”
小姑娘总是喜欢在妈妈面前撒娇,说话就不像平常,反而有点黏糊糊的。
林凤也很高兴,觉得那个时候同意让她去南华读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她开朗了很多,也没有以前那么沉默。
下了两场雪就到了期末考的时间。
林悄悄和时闻野被分到了两个考场,时闻野还挺不满意的,看见贴在公告栏上的名单,脸相当的臭。
陆北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时闻野臭脸,一时竟有些不习惯:“兄弟,咱们至于吗?”
时闻野瞥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陆北耸肩:“我是不懂,江措可能懂吧,他现在的脸也很臭。”
时闻野掀了掀眸,看向不远处黑着脸的江措,吹了个口哨,懒洋洋挑起眉头。有人比他还要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时闻野开腔:“他怎么了?”
陆北也不知道:“可能和你一样,没分到想去的考场吧。”
时闻野迈开步子朝江措那边走了过去,他一派悠然镇定,假惺惺开口问江措:“校花,对名单不满意?”
江措冷着脸,好看还是好看的。
少年轻启薄唇,“确实。”
江措接着说:“我一想到和你一个考场,我就生不如死。”
时闻野:?
生动形象给时闻野表演了个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时闻野好像也没被气到,若无其事抬了下眼,“我头顶的光环确实耀眼,你别自卑。”
时闻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自卑也改变不了我很优秀的事实。”
江措面无表情推开他的手,甩他的力气有点大。
时闻野脸色变了变,眉心蹙着冷色,手链完好无损,他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重新看向江措,不留情面:“你去死。”
江措才看见他腕上那条手链,“我又不是故意的。”
陆北对江措说:“咱们野哥现在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把他那根手链看的比他的命根子还重。”
江措哦了两声,眼神故意在时闻野身上扫了两圈,偏偏要犯贱:“他那个命根子也不值钱啊。”
江措大言不惭,颇为自豪:“远不如我。”
时闻野沉默片刻,问:“你在宁樱面前也这样吗?”
江措淡定的问:“哪样?”
时闻野站姿挺拔,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清凌凌的漂亮,他弯唇,莞尔道:“这么的贱。”
安静了得有一会儿。
正当时闻野觉得江措无话可说时,他忽然对他笑起来,“那你误会了。”
时闻野:“?”
江措笑容灿烂:“我在她面前比这儿更贱。”
几秒过后,时闻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行吧,你牛逼。”
江措:“……”
好像完全没有赢到的样子。
唇枪舌战告一段落。
等到考试时间,各自返回自己的考场。
林悄悄的位置靠前,正好贴着门窗,抬起头就能看清窗外的风景,等待发卷的时间总是有点无聊。
她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只千纸鹤。
林悄悄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那只会变大变小、忽然飞到她面前说要带她走的千纸鹤了。小鲸鱼的歌声,好像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
她的病症在慢慢好转。
尽管她舍不得陪了她很久的千纸鹤还有小鲸鱼,但她依然想要当个正常人。不会给任何人带来负担和谣言的正常人。
林悄悄有很乖的听从医生的话好好吃药。
可能治疗过程是漫长的,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连药片都没有了那么苦涩。
语文考试时间刚刚够用,林悄悄写完作文的时候离收卷只剩不到五分钟。她一抬头就看见站在窗外走廊上的少年。
时闻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交了卷子,也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几位林悄悄眼熟的同学,和他关系都不错。
时闻野似乎发现了她在偷看他,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和她对了口型:“写完了吗?”
林悄悄点头。
时闻野又对她招了招手,“交卷。”
林悄悄想了想,把检查过的卷子交给监考老师。整理好自己的文具,抱着走出教室。
她一出来就发现时闻野的校服上少了样东西,她问:“你的校牌呢?”
时闻野看了眼:“好像丢了。”
林悄悄低头找了一圈,在自己的脚边发现了掉下来的校牌,她弯腰捡起来,又轻声让他不要乱动。
少女垫了点脚,神情认真重新帮他戴好了校牌。
收卷的铃声响了。
林悄悄最怕人多,她对时闻野说:“我和王皖豫约好了要去食堂吃饭,下午考完我去你的考场找你。”
时闻野有些不太高兴,好像他总是不喜欢她和其他人走得很近,而忽略了他。
他耷拉着眉眼,“不用。”
时闻野说:“我来找你。”
林悄悄啊了声,有点愧疚。
时闻野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想让你等我。”
等待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林悄悄和他告别,匆忙去隔壁教室的前门等王皖豫。
时闻野的目光随着她的背影移动,过了会儿,他也慢悠悠下了楼。考完一场,同学们看起来都更有精气神。
去吃饭的路上。
江措看不惯时闻野一直在折腾他的校牌,摸摸碰碰,时不时还低低笑两声,“你别太贱了。”
时闻野冷眼扫他:“你懂个屁。”
江措:“?”
江措哦了声:“我为什么要懂你这种古怪的癖好?”
时闻野竟然没被气到,他说:“我的校牌是香的。”
江措问:“何处此言?”
时闻野很仁慈,故意拖着声慢慢地说:“因为我们悄悄是香的。”
江措沉默了很久,甘拜下风:“你真下贱。”
时闻野照单收下:“承让。”
顿了两秒,他又对江措说:“别太嫉妒。”
江措觉得他有病。
太阳浓烈,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一行人不慌不忙去学校二楼的餐厅吃了顿饭。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先说起了时闻野的名字,然后又提到了林悄悄。
“你们说时闻野知道他新泡到手的女朋友不太正常吗?我有小学同学以前在十六中读的初中,反正她挺怪的。”
“玩玩而已,谁会较那个真。”
“不过林悄悄是真的好漂亮啦,我下辈子也想拥有她那张脸。”
也许是偏见。
认为时闻野这样傲慢、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是不会真心对待一个名声不太好的乖乖女。
时闻野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
他沉默,那些声音逐渐消失。
其实时闻野知道她有些地方和别人不一样,他亲眼见过她对窗户自言自语。
他一直都装作不知道。
时闻野并不在乎。
什么样子的林悄悄。
都是他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悄宝悄宝悄宝(滚动)(扭曲)(狰狞)
悄宝!
呜呜好像看的人也不太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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