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程并没有察觉到明显痛觉, 其实他反而巴不得姜黎多扇他几个巴掌，至少这样他心里的歉疚感会轻一点。
毕竟是他食言再先。
他看到姜黎有点反常的迟滞木讷，刚才这种情况，她被吓到也很正常, 余程想到这里, 再次低声说道, “对不起。”
余程话音刚落，外面走廊上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余程刚想去靠近左侧前方的卫生间里藏身, 下一秒勉强支撑着过来的宋向楠直接摔倒在姜黎的房间门口，气若游丝挣扎出声喊道，“我心口好疼，有人吗？”
余程下意识看了下时间, 和之前宋向楠口中提到的八点只剩三分钟了。
他疾步走到房间门口, 就看到宋向楠脸色惨白瘫倒在地, 呼吸困难，整个人明显看着无比痛苦。
宋向楠压根没看清是谁过来, 只知道房间里有人走动, 求生的本能让他继续挣扎出声, “我心口好痛，快点救救我, 快点帮我叫救护车——”
余程没想到紧要关头会出这个变故, 他刚打算给宋向楠做胸外按压起来，下一秒姜黎已经疾步过来，两人没有出声交谈, 不过分秒间已经默契合作, 把宋向楠平挪到靠窗边的房间平地上。
姜黎迅速翻看了下宋向楠的瞳孔, 短短时间，他意识已经涣散，瞳孔放大。虽然主观感觉希望不大，姜黎还是二话不说替宋向楠做胸外按压起来。
姜黎昨晚就没休息好，一天舟途劳累，晚上吃了东西又全被催吐掉，加上刚才受到宋向楠的折磨，体力和心力都不如平常。胸外按压最是消耗体力，她一口气坚持了好几分钟，余程眼看姜黎已经明显体力不支，接力过去按压起来。
“你们的车上有没有aed？”姜黎觉得单靠自己按压希望渺茫，开口问余程。
“没有。”余程边按压边应道。
姜黎休息了几分钟后，觉得自己好一点了，示意余程让自己来。
等到姜黎按压的空隙里，余程见缝插针把宋向楠原本放在房间门口的信号屏蔽器拆掉，及时和老刘他们保持联络。
不单宋向楠出状况，宋向楠之前电话里提及的买家也没有按时出现。院子周遭毫无动静，也没有往来车辆。
余程怕对方在暗中窥探情况，叮嘱老刘他们暂时在暗中埋伏不动，继续观察周边情况。
直到十几分钟后，姜黎再次翻看了下宋向楠的眼睑，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姜黎这才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说道，“看着像是突发室颤或者大面积心梗，不过不排除外因导致诱发。”
刚才按压姜黎占大半，她这会已经筋疲力尽，说完后瘫靠在墙上，今天晚上短短半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一时间还没办法完全消化。
余程看了眼姜黎的赤脚，到卫生间里拿了毛巾沾水打湿后拿过来，蹲下来轻轻擦拭了下姜黎的双脚。
他原本以为姜黎奄奄一息瘫坐在地上，还沉浸在宋向楠意外去世的惊吓中，没想到姜黎忽然开口问道，“是不是已经过点了？”
她刚才顾自按压，完全没留意到余程其实给老刘他们打过电话。
“嗯，已经超时十多分钟了，对方还没出现——”余程如实说道，下一秒他忽然神色一变，问道，“宋向楠可能是故意让我们听到他的行动计划，否则他不可能在交易没完成前，有心思——”他说到一半怕引起姜黎的反感，及时打住，紧接问道，“他下午有没有避着你离开过一段时间？”
“没有，他全程都在这边，停好车以后就没离开过这个院子。”姜黎略一思索后应道。
“在此期间，他有和什么可疑的外人接触过吗？”余程继续问道。
姜黎回想起自己和宋向楠下车后，接触的就是户主夫妇两人，她自己老家就在偏远农村，户主夫妇和她老家的村民一样，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疑的外人——应该没有。”
姜黎说到一半，忽然若有所思改口，“我们吃饭前有个小孩子过来，他把手上把玩的魔方给了小孩子。”
“青山随云走。”余程默念了一遍，瞬间恍然大悟，“我们都被误导了，那个存储卡很有可能在魔方里，借小孩子之手送走。他刚到就先完成了任务，所以才丝毫不着急原本交易的时间。”
余程刚说完又走回到宋向楠身边，蹲身下去打量了下尸体问道，“晚上你和他一起吃饭的吗？你们两个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姜黎努力回想今晚吃饭的场景，应道，“我们是一起吃饭的——他吃了不少鸡汤和鸡肉，我晕车没吃。大概就是鸡汤和鸡肉的出入。”
余程刚才混沌一片的思绪瞬间清明回去，继续问道，“那个小孩子拿走魔方后，是不是朝马路右边方向跑去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会我们的车子跟车过来时，正好看到一辆不是本地牌照的车子开过来，靠边停车后，小男孩搭了一程他的车。那个方向是往山顶开去的，只是隔的远，我没看清小男孩的长相。”
余程边说边努力回忆起之前带过一眼的车子特征，他沉思了几秒后，立马打给在办公室机房里随时待命的邵洋，“你立马用天眼查下，黄决路到永宁路之间，以黄永桥为交界，有没有浙j车辆出入，白色的北京现代。主驾是个中年男子。”
余程紧接着又打给陆俊帆，“你和老刘立马过来一趟这边，嫌疑人突然猝死，你们一个留这里保护好现场，另外一个联系这边村委干部，及时守住户主夫妇。同时联系这边兄弟单位的刑侦队介入进来，我怀疑是买家借店主之手投毒，嫌疑人才会猝死。车子留给我。”短短瞬间，他就条理清晰安排好各自的分工了。
余程安排好这一切后，起来捡起宋向楠之前随意扔在地上的衣物，盖在赤.裸的尸体身上。他又看了眼床上落着姜黎的贴身内衣，虽说现场物证要尽量保持原状，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捡起来递给姜黎。姜黎日常图舒适，穿着的内衣都是软薄贴身型，也没有钢圈，她揉成一团后直接塞进裤兜里。
这一整晚发生的事情太多，职业关系，姜黎平日也见惯生死。
只是宋向楠猝死之前，她是最后一个和宋向楠有关联的人，而且宋向楠多少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无视病情，她一想到这点，心里膈应的又隐有作呕。
碍于余程在旁边，她才勉力忍住作呕的冲动。
余程看了眼姜黎的赤脚后，去地上捡起袜子和鞋子放到姜黎旁边，又去卫生间里拿了条毛巾沾水后帮姜黎擦拭了下她脚背上的.，接着又把姜黎腕间散开的衬衫纽扣也扣回去，他不希望待会陆俊帆他们过来，姜黎又要被迫回想一遍刚才令人作呕的经历。
姜黎默不作声穿好袜子和运动鞋后，忽然开口说道，“手机里他拍了不少照片。”显然她留意到了余程刚才交代陆俊帆过来保护现场的任务安排。
余程闻言，默不作声把宋向楠随意扔在一边的手机拿起，走到宋向楠身边拿起他的手，碰触了下屏幕后，用宋向楠的手指逐个试验过去，终于把手机解锁打开。
他把手机递给姜黎，没想到姜黎并没有去接的意思。
余程拿回手机，飞快点开里面的相机删除起来，他虽然没有逐张点开批量删除，仅仅匆匆一瞥看到部分场景，心头愈发沉重。
余程确保里面有关姜黎的任何照片和手机视频都删除干净后，这才把手机放回到宋向楠旁边。
陆俊帆他们到的时候，看着凌乱的现场无比震惊。
不过得亏余程刚才收拾过，陆俊帆他们只是觉得宋向楠其人怪癖，而且庆幸余程及时赶到，并没有把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姜黎联系起来。
“姜黎，得亏程哥赶过来，你刚才一个人吓坏了吧？”陆俊帆一想到姜黎居然和这么个大变.态周旋了一整天，不无歉疚。
“没事。”姜黎神色冷淡应道。
陆俊帆本来还想搭讪几句，看到姜黎似乎身心俱疲，他唇角动了动，又把关心的话语咽了回去。
没多久邵洋打电话过来汇报，“查到了，你说的车子往山上开去，山顶上有座青山寺，这会车子应该还在山上。”
“监控里有没有看到个小男孩？”余程问道。
“有。坐在副驾上，看着年纪应该不大，具体相貌看不清楚。”邵洋如实汇报。
“你继续查看天眼系统，有任何情况随时和我保持联络。另外让何意珊带物证科的同事一起去宋向楠家中，楼梯转角有暗室，过去的时候带台迷你x光机，以防暗室有别的设计。他的手法像是惯犯，不排除有受害人。”余程交代好以后大步离开。
姜黎见状也跟了出去，余程以为她不想呆在出过命案的房间，没想到姜黎一直跟他走到院子里。
“你今晚在一楼休息，还是我给你再找个别的住处？”余程问道。
姜里没有回答，反而质问余程，“你是想追到山上吧？”
余程没有否认。
“对方比宋向楠更机警，可能怕宋向楠会暴露他，干脆想办法杀了宋向楠。他既然会心思缜密到用小男孩传送资料，有可能会找个别的小男孩继续混淆你的视线。目前只有我是亲眼见过小男孩的，我陪你去。”姜黎条理清晰提议起来。
余程没想到姜黎经历今晚的意外，还愿意继续涉险，一时间怔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