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妍抿了口茶, 忽然问:“那个女孩叫许唯是吧?”
谢砚宁的眉头陡然蹙起,“妈,你调查她?”
商妍压了压手, 莞尔道:“别紧张别紧张, 不是调查,就是单纯好奇, 做父母的不能干预子女恋爱,但是丝毫不关心也不太对吧,所以我就找人查了一下。”
“查到什么?”
“就是相貌年龄啊,”商妍笑着说:“没想到我儿子会谈姐弟恋。”
谢砚宁倒无所谓, “什么年代了还在意这个?”
商妍观察着谢砚宁的表情, 戏谑道:“看来不是特别顺利啊?”
“其实很顺利,只是如果可以,我想对她更好一些, 她父母好像不是很关心她,辞职之后她又全身心扑在工作上, 我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她是做销售的, 那有跟你提过百川的——”
“没有, 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讲, 也没有向我要过什么。”
“她还是不接受你?”
谢砚宁看向一旁的湖面, “可能她觉得我幼稚。”
商妍忽然转了话题, 问:“爸爸说准备把私立医院的事务交给你处理, 说你有新想法。”
“嗯。”
“既然已经回国了, 也接受了将来要继承公司这个事实,为什么不试一试做做看呢?虽然你大学读的是商科, 成绩也很好, 但实务工作和理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就拿爸爸交给你的这个事情练练手吧。”
谢砚宁答应下来,“好。”
“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个女孩子还是很要强的,也许她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一种精神支持,一种精神上的势均力敌,你明白吗?”
谢砚宁怔了怔。
也许他在许唯心里确实是幼稚的,他缺乏工作经历,也没有受过挫折,他从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许唯心里藏了很多,那些东西可能是谢砚宁无法理解的,比如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在接受另一个人表白时会显得如此局促、为难和痛苦。
谢砚宁凝神想了会儿,然后认真道:“我做好我的工作,也许她会更认可我。”
商妍感慨道:“哎呀我要做婆婆了,可我还是少女啊。”
谢砚宁给她添茶,“你永远都是少女。”
吃完饭把商妍送回去之后,谢砚宁刚准备打电话给许唯,但手指刚要触碰屏幕又停住。
他想了想还是驱车回百川,着手负责私立医院的事。许唯之前给她提的意见很好,但实践起来非常难。他需要组织相关人员开会,制定方案,再层报领导,每个环节都要花费精力。
到了下班时间,秘书提醒他,他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
手机屏幕亮了亮,竟是许唯给他发来的消息。
[今天很忙吗?]
他很少这样一整天不联系许唯。
许唯却主动联系他了。
谢砚宁勾了勾唇,难掩愉悦,回复:[刚忙完,一起吃饭吗?]
[好。]
他开车去接许唯,在车上他讲了自己准备在其中一家私立医院试点开展专家库建设的计划,“目前的初步设想是利用高薪高福利吸引优秀的医学毕业生入职并长期培养。”
许唯有些惊讶,“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
“但你说的有道理,我调研一圈之后发现这个问题确实严重,还有,你做医疗设备代理,我也能稍稍了解你的工作内容,说不定之后还能碰上。”
许唯没敢告诉他,她已经暂时放弃医疗设备销售了。
如果谢砚宁问她原因,她不能说是因为盛风堵住了她的进货渠道,这样谢砚宁又要替她出头,甚至替她解决货源问题。
她实在不想麻烦谢砚宁太多。
他们之间的利益牵连越少越好,她才能爱得坦然。
听着谢砚宁认真讨论工作,许唯忽然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陌生,心尖一动,就忍不住转头看他,却正好对上谢砚宁含着笑意的目光。
谢砚宁问她:“累吗?”
许唯摇头,她想说:本来挺累的,今天下午开车去拜访一位工程承包商,却被人拒之门外,在路上就花了半天时间,但是看到你就不累了,好神奇。
她不习惯撒娇诉苦,只是伸手捏了一下谢砚宁的脸,什么也没说。
谢砚宁主动把自己的脸颊贴在许唯的掌心,然后趁许唯不备,在许唯温热的手心印了一个吻。
许唯无奈地笑。
谢砚宁载着她去餐厅吃饭,吃完之后谢砚宁带着许唯去不远处热闹的老街散步。
快过年了,老街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小孩子提着玩具灯笼追逐疯跑,差点撞到许唯,就被谢砚宁及时挡住。
他们像寻常情侣一样往前走。
途径一个姻缘庙,谢砚宁打趣道:“进去抽一签?”
许唯没搭理他。
“小唯信姻缘吗?”
许唯反问他:“你信吗?”
“信啊,遇见你的第二天,我以为已经被我妈养死的那盆文心兰突然开花了。”
许唯嫌他油嘴滑舌,“你就编吧。”
“怎么不信呢?不信你跟我回家看看?”
许唯搡了他一把,正说笑着,迎面却撞上了许唯最不想看见的人——叶惠婷一家。
夫妻俩都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走在许优两边,一人拿着鸡排,一人拿着碗红糖汤圆,大概是在哄闹脾气的许优吃。
许唯呼吸一顿,下意识地就想拐进一旁的巷口,躲开这三个人。可谢砚宁不明所以,脚步停住,正想问怎么了,就听见一声“姐姐”。
谢砚宁循着声音望过去,叶惠婷也看过来,诧然道:“小唯?”
叶惠婷立即走了上来,打量着谢砚宁,见谢砚宁穿着打扮皆不俗后,倏然露出和善的笑容:“小唯,这位是?”
许唯挣开谢砚宁的手,冷静道:“朋友。”
她不主动介绍,叶惠婷也不在意,热情地开了口:“你好,我们是小唯的爸爸妈妈,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砚宁立即反应过来,笑容开朗地和叶惠婷许致军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谢砚宁。”
谢砚宁话音刚落,叶惠婷就问:“你在哪里工作啊?”
说罢她还不忘故作亲昵地说:“小唯你也真是的,恋爱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讲。”
谢砚宁感觉到气氛古怪,余光又瞥到许唯紧抿的唇线,他犹豫片刻后回答:“我在百川集团工作。”
“百川,好公司啊。”
许致军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有名片吗?”
许唯握住谢砚宁的手腕,把他拽到身后,冷漠道:“一个普通员工有什么名片?”
“小唯,你谈恋爱怎么不告诉——”
“我劝你闭嘴。”许唯压着嗓音警告叶惠婷,她的声音极其严肃,好像有按耐不住的火气往外喷薄。
叶惠婷便噤了声。
许唯淡漠道:“你们继续逛吧,我先走了。”
她拉着谢砚宁离开。
谢砚宁想说话,许唯不爽道:“别问。”
谢砚宁于是委屈巴巴地跟在她后面,直到路尽头,许唯才停下,情绪归位后她低着头说:“我和我父母关系不太好,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
谢砚宁把她抱进怀里,许唯靠在他胸膛,心也安定下来。
“就是吓我一跳,还以为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谢砚宁逗她。
许唯笑了笑:“要做什么准备?”
“很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许唯问了一个她一直不敢问的问题:“谢砚宁,你在恋爱的时候也会想一辈子吗?”
谢砚宁没有立即回答。
许唯那一刻心情很复杂,她内心深处渴望谢砚宁给出毫不犹豫的肯定,告诉她: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们从恋爱到结婚,我会永远如初地爱你陪伴你,弥合你前二十几年的伤痛。
但那是很幼稚的想法,恋爱时谁没发过誓做过保证呢?那又如何呢?结婚时在教堂许愿一生一世,也不影响之后离婚。
许唯太悲观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不敢抱半点希望。
谢砚宁才二十四岁,他还可以经历很多次恋爱,最后找出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我……”谢砚宁没有立即给出肯定的回答,他说:“一辈子这个词太重了。”
他想说:我会用行动来践行诺言。
可许唯却会错了意,直接打断谢砚宁的话,莫名露出笑容,搂着他的脖颈,语气轻快地说:“是啊,我也觉得这三个字太重了,所以我们要及时行乐。”
她主动牵谢砚宁的手,陪着他走出老街。
她想:谢砚宁说得对,一辈子太重了,谢砚宁没有义务对她的童年伤痛负责,及时行乐就好。
她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可谢砚宁总觉得哪里奇怪。
直到几天后,他向许唯抱怨自己又要参加无聊的晚宴,许唯正忙着整理材料,随口打趣道:“打扮得帅点,万一有美女呢?”
谢砚宁愣住,“什么?”
许唯心思全在材料上,再加上前几天被谢砚宁的话搞得情绪有些低落,便脱口而出一句:“我说,豪门联姻不都是发生在这种晚宴上的吗?”
“你为什么这样说话?”
“我说什么了?”许唯疑惑。
“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许唯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小唯,你如果有不开心的事,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愿意替你分担,但是你什么都不说,而且你的情绪总是莫名其妙地转变,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许唯顿住,指尖逐渐发凉。
“还有刚刚的玩笑,我觉得我们是互通心意的关系,开这样的玩笑很伤人,司机把车开过来了,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