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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流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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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可是你已经让我很难过了。

我很累了, 累得不想和杨复纠缠。

他每一次都有他的理由,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但是那个“将来”到底是什么?我在突然的一瞬间不明白了。

我很想相信杨复, 我也理应相信他。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面我要相信唯一的一个人, 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杨复。

假如连他都无法相信,那……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万一,他真的变了呢?

他把我送去国外,真的只是为了在他妈妈面前做戏吗?万一,其实他做戏的对象是我呢?

我不知道。

杨复很会伪装、很会演的。如果他想演, 别人很难辨别真假。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以怎么样了。正常情况下,正常人, 肯定是分手。可我至少在这一刻并没有那样的决心。我的脑袋里一直在劝自己相信杨复。

半晌,我说:“很晚了, 我想先休息。”

他急忙说:“好,回去休息。我马上叫他们走。卧室我没让人进去过,刚就在客厅里玩儿。”

我很疲惫地说:“我不想跟你继续争什么, 杨复, 我去酒店, 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了,我现在需要冷静和休息, 你再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你别逼我。”

他沉默了数秒,说:“好。但得我送你去酒店, 不然我真不放心。咱们各退一步, 好不好?”

我闭了闭眼睛, 点了点头。

杨复说他回去拿手机,顺便把人赶走。他让我跟他一起回去,在屋里等他。

我不想去,但我这会儿真的很不想跟他继续争执,就半推半就地让他揽着我回去了。

踏进那屋子的一瞬间,我就有股反胃呕吐的冲动。但我必须忍住。

屋里那群人本来说着什么,见我们回来了,一下子安静了,只有电视上的歌还在播。

杨复很烦躁地冲杨细狗吼:“关了!”

杨细狗赶紧到处找遥控,好不容易才在沙发枕头下找到,马上关了歌,讪讪地看了看杨复,目光移到我脸上,腆着脸笑道:“川哥别生气,我们……就是看你不在,复哥一个人待着没意思,都是些朋友,过来唱唱歌……”

我没理他,一直和还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粉卫衣对视。

粉卫衣显然不服气,显然他对杨复有意思,并且势在必得。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对我充满敌意。当然,我对他也没有善意。

至于杨复对他是什么心理,就不得而知了。

我没遮掩我的目光,屋里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杨细狗这下子倒是机灵起来了,谄笑着指了指粉卫衣,替他复哥背锅:“这我对象!”

粉卫衣很嫌弃他地皱起眉头翻了个很小的白眼。

杨复赶紧说:“今儿就到这儿了,走走走赶紧走。”

那些人便都起身纷纷拿起自己的东西告辞。粉卫衣除外。他很不愿意走的样子,杨细狗拉了他好几下,他不耐烦地甩开杨细狗的手,看了眼杨复的脸色,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一脸委屈地朝玄关扭去。他挺能扭的,看起来很像色情行业从事者,至少也是个资深兼职。当然,这只是我猜的。

他们都走了后,杨复对我说:“川儿,里屋他们真没进去,我——”

我本来以为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刻发现我是高估了自己,我听到杨复对我说那话的一瞬间暴躁到无法自控地吼了出来:“杨复你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

杨复估计都被我吓到了,没说话了,默默地去拿了手机,走回来,目光闪烁地看我脸色,欲言又止了好几下,终于说出了口:“走吧……你要不要拿东西?”

我转身就走。

到了停车场,杨复殷勤地帮我开车门,等着我上去后他关门,但我停在了副驾座的门旁,盯着座椅看了十来秒,迟迟没上去。

我在想,那个粉卫衣是不是坐过这里,坐了几次,他和杨复在这车上做过没有。

杨复一直有车震的幻想,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我实在是搁不下那个脸,就算他说把车停别墅那边的独立车库里去关上门做,我也不愿意,他只能遗憾地作罢。

但那个粉卫衣一看就是能配合杨复完成心愿的样子。

说不定比杨复还会玩。

那杨复还不得跟掉进了蜜罐子一样?

怪不得对方看到了我就摆出一副宠妃的样子。

有点好笑。虽然我笑不出来。我很恼火。那股呕吐的**又涌了上来,与此同时,又暴躁了起来,好像是血一下子就全冲到了脑袋里,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手有点颤抖,心口里憋着一座必须爆发的活火山。

我想毁灭点什么东西。毁灭的冲动支配了我的身体。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杨复车的后车厢,从里面拿出了杨复总放在里面的高尔夫球棍,迎着杨复不解的目光走到车头前,举起球棍朝着车前窗砸了下去。

我砸了一下又一下,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深夜的停车场里。

杨复没拦我,只说了句“小心碎玻璃飞溅,站远点砸”,然后他就安静地站一旁看着我砸。

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反正我不在乎。随便他想什么,可能他在想黎川疯了。也许他在想反正这车买了保险,就是不知道这种情况能不能报。或者他在想:我得闭嘴,别让黎川注意到我,不然这球棍就不是砸车而是砸我的脑袋了。

随便吧。

我刚把前窗玻璃砸出一个大洞,保安赶了过来,远远地大声叱喝着,走近一看是我,声音渐渐小了,最终迷茫地问杨复:“杨、杨总,这是……这是怎么了?”

杨复说:“没事儿,要换车了。”

“……啊。呃,不过,这,要换车也……呃……”保安迟疑着说,“这……还是不太好吧……黎、黎……黎先生,您先冷静下来……”

我暂且冷静了下来,把球棍放到车顶上,转身对保安说了句不好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保安看起来很紧张,大概我是吓到他了,我很抱歉。

杨复见我停手了,去后备箱里拿了包没拆的烟,塞到保安手里,说:“不好意思啊,劳你找人清理下外边儿,车里面不用管,我明天自己找人来弄。”

保安犹豫了下,把烟塞兜里,点点头。

我砸完杨复的车,发泄过后,疲累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累了。我朝停车场外走去,杨复一直跟着我,很识趣地闭着嘴。

我出了停车场,出了小区,沿着夜晚的街道慢慢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家酒店。我就走了进去,跟前台说我要一间房。

杨复终于开口了,说要双床房。

看在他识相没说大床房的份上,我没否决。

进了客房,我脱了鞋子外套,就躺进了被子下面,翻了个身背对着另一张床,闭着眼睛睡觉。

杨复关了大灯,留着小灯,好像是在隔壁床的床沿上坐了一会儿,也许一直看着我。我有一种被他注视着的感觉。

他一直没说话。有好几次我在冥冥中有种他要说话的感应,但他一直没说。

估计是怕我发起疯来把酒店砸了。

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是希望他说些什么的。

也许他可以再次向我解释和保证他确实和那个粉卫衣没有什么。

虽然我可能不信,但我希望他能说一说。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杨复很轻声地、好像生怕我听到似的用气声说:“川儿,那屋子不要了,好不?搬到你那儿去。这屋子卖了它。”

我没说话。

“是我不好,我错了,你还有气你就打我,把气出了,别憋在心里难受。”他继续低声下气地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叫人到咱家里来了。我真就是为了做给我妈看。我妈现在总找细嵩打听我跟你的事儿,所以我故意在细嵩面前装样子,他肯定会添油加醋地跟我妈说。那个小果,呃,我不记得他本名叫什么了,就穿粉色卫衣那个,我跟他真没事儿,我没碰他,我要骗你我不得好死,我现在就死。真没碰他。他是别人给我塞过来的……要是以前,我直接就拒了,但现在正好我要做戏,就利用了一下他。真没碰他,也没让他碰我。就跟他唱唱歌,喝喝酒,装装样子。”

我还是没说话,脑子里越来越沉,听着他继续在那里叨叨,越听声音越模糊,不是他说得模糊,是我听得模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杨复已经醒了,穿戴整齐地坐在他床的边沿上看我。我在睡梦中翻了身,对着他这边,所以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见我醒了,他急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叫我:“川儿,醒了?才八点,还睡会儿不?”

我坐起来,下地朝洗手间走去。

昨晚我没刷牙没洗脸没洗头发没洗澡,就那么睡了,现在感觉浑身都难受。

杨复在我身后说:“我叫细嵩买了换洗衣服送过来,搁浴室里了,我过过水了,拿吹风机吹干的,你将就先穿着。”

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杨复马上起身迎上来,说:“我叫了早饭——”

“杨复。”我打断他的话,他立刻闭嘴,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经过一夜的睡眠,我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坐到我床的边沿上,指了指对面,示意他也坐。

他马上坐了上去,双手搭在两边大腿上,跟小学生听课似的。

“我决定回国来。”我说。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好。那、你搁那边的东西要不要拿?”

我说:“这不需要你管。”

他欲言又止,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点头。

我继续说:“昨天晚上那些人,我一个都不想再看到。”

他忙说:“好。我肯定再不让他们到咱家来了。”

“杨复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虚与委蛇。”我不想给他面子,直截了当地戳破,“我的意思你很清楚,如果你还要跟他们来往,那我们就不用谈下去了。”

我认识昨晚上的大部分人,以前甚至还一起吃过饭。比起生意伙伴这个定义,不如说他们是杨复的酒肉朋友更贴切一些,杨复和他们在公事上的往来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以前我就不喜欢他们,但我没有干涉杨复的社交自由。可现在不同了。

杨复叹了声气,说:“好,我跟他们绝交。”

我继续说:“开除杨细嵩。”

他低着头犹豫了一阵,抬眼看我,说:“川儿,别人也就算了,细嵩他,你知道的,他爸妈那时候对咱们是有恩的,没他爸妈,我认识不了常哥。”

“没有你,杨细嵩已经死十次不止了。”我说。

他还是犹豫:“但是……”

“那你留着他,”我说,“我离职。”

“川儿……”

“那不用说下去了。”我说着,站起身。

杨复急忙跟起身,拦着我说:“开除!开除,行吧?我等下我就跟他说我把他开除了。还有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说:“你不用这么勉强。”

他叹着气说:“我不勉强,我现在就是怕你生气,只要你别气了,我怎么都行,你让我把我自己开除了都行。川儿,我真的……唉,我真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跟我闹。”

我平静地说:“你想的话,我以后不会跟你闹了。”

他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眼珠子转了转,干笑了两声,没接这话,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说:“不说这些了,川儿,不说了,啊。你……咱换个酒店住,先住着,你房虽然装修早就弄好了,但一直没住人,肯定要先弄下卫生,还有家电什么的都添置上,才好住进去。”

我坐回去,等他说完,继续沿着我的思路说:“你妈妈不接受我就不接受我,不要勉强她。你不要再做什么事情了。”

杨复沉默着蹲到地上,抓住我搭在膝盖上的手。我想抽出来,他抓紧了,不让我抽出来。他仰着脸看着我,片刻,说:“川儿,我皮厚你知道,我真不怕我妈对我怎么,当然,她也不能对你怎么,顶多就是不搭理你,搞冷战。但我就是怕你会因为这样伤心,我知道你……一直把她看得很亲,我怕你难过,所以才想尽了办法……”

我垂眸看着他,半晌,说:“可是你已经让我很难过了。”

我的心已经被杨复伤到了。虽然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我已经不能够全身心地信任他的话了。

一个很直观的表现就是,自那天起,我没办法接受和他同床了。当然,在床下的时候他想和我亲热,我也统统拒绝了。

他问我不是说好了原谅他吗,怎么还没原谅。我说我没办法,你碰我我就觉得恶心。

他愣了很久,没说话,转身去露台上抽烟了。

之后,无论是在酒店还是搬进别墅里,他晚上都只睡在我床边的沙发上。卧室里的沙发不大,又窄又短,他腿伸不直,总是曲着的,一看就知道肯定很不舒服。但我什么都没说。他不舒服他可以去别的房间睡,别墅有很多房间给他睡,床有好几张,他自己不去睡。

作者有话要说:

粉卫衣:杨总,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杨总:快闭嘴!(等下沙发都没得睡了!)

第61章 他气质像杨复,成绩像我,如果我和杨复能够拥有我俩的孩子,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可能那晚的事情被在场的人传了出去, 我突然回国回公司上班,高层里没人问我怎么回事,下面的人则是不太可能专程来向我本人打听八卦。

随便吧。我做好我的工作就好。

杨复安分了一段时间, 每天按时找我一起上下班, 路上话不多,试探着说几句,见我不搭理就不说了,安静地开车。

他换了部车。

那部车和那套房都卖了,卖来的钱他跟我说拿去成立助学贫困生专门项目。

关于助学,他之前就一直在做, 但规模小, 就是在别人主办的相关平台认领一些贫困生,平台说每年要多少钱供那些学生读书温饱, 他就给多少钱,不管别的事。其他高层那里他顺嘴提一句, 对方有兴趣就一起,没兴趣就没兴趣。

而现在,他用卖房卖车的这笔钱成立了专门的项目组, 牵头合作公司, 和外地的贫困乡县协商签署了教育扶贫项目。这是一个稳定的、长期的、可持续发展的专门项目, “正经成了一个事儿”,不再是从指缝里随便漏两顿饭钱。

他好像不了解我, 总是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让我生气, 可又能在很多地方表现得十分的懂我。

那两笔钱他拿去做助学扶贫,我觉得挺好。

留着, 我肯定觉得膈应, 可又不能扔水里去。

而且, 我就是很喜欢做慈善。

大一下学期,有次周五杨复去接我,我上车的时候听到他跟人打电话,是相关组织在游说他。他说好的好的这是好事儿应该捐,十分爽快地认捐了二十万。

对方随即邀请他去组织的办公室参观、签字,给他颁发奖状,还会叫上记者来拍几张照写篇报道。

杨复钱都出了,虽说不是冲着这奖状和报道捐的钱,但能顺便得点名声好处为什么不呢?他立刻应了下来。

结束通话后,杨复跟我简单说了下这事,问我下周上学日哪天有空,跟他一起去参加这个微小型捐款仪式。

我后来跟他去了。

再后来,我自己开始有意识地接触一些相关项目。我的生活费十分充裕,足够我去做这些事情。

杨复有时候会问问我钱花哪儿了,但绝对不是怕我花他钱的意思,他一向是鼓励我花钱的,只是怕我染上恶习或者被人骗钱、敲诈之类。

我跟他说我拿去助学扶贫做慈善了,他说挺好,只叮嘱我找正规平台,别被骗了,其他的他都没说。

只有一次,我大二想领养一个贫困生回家的时候,他表达了反对。

严格说起来,不算领养,那个小学五年级的孩子虽然父母、姥姥姥爷、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但有个亲叔叔。虽然亲叔叔对他很不好,到底是正儿八经的监护人。一般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关系差,也不可能在台面上把正式监护权让渡给我这个彻底的旁人。

不过,只是把人带回我家生活,只要和他叔协商好,就是允许的。

他叔起初不太愿意,一来是把孩子留在山村的家里,多个劳动力,小学五年级在那种地方就是劳动力了;二来,多少存点想敲一笔竹杠的意思。

但孩子的老师给力,从中游说,他叔最终还是松口放人了。

之所以我扶助不止一个孩子,却独独想把这个孩子带回家,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我扶助的孩子我都会认真看资料,虽然钱不是我赚的,但是杨复赚的,就算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已经是九牛一毛了,但我有点计较,有点抠,就算一年只是千来块钱也不想捐给不值得的人。因为我扶错了一个人,就会有另一个值得扶助的孩子失去机会,这是很微妙的。

看到那个孩子资料上照片的一瞬间,我愣了下。

说实在的,是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这孩子眉目间有点像我记忆里当年的杨复。

倒不是五官多像,而是那股精神劲儿,一种气质,立刻就让我幻视了很久以前还在村里的杨复。

当然,这孩子不是学渣,是学霸,成绩很好。

我有一个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连杨复我都羞于启齿的事情。当时的那一瞬间,我冒出了很好笑、很害羞的念头:这个小孩好像是杨复和我的爱情结晶。

他气质像杨复,成绩像我,如果我和杨复能够拥有我俩的孩子,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但这个想法太那什么了,我不好意思说。

不过,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了……

无论如何,我动了收养这个孩子的心思。

我和杨复是不会有孩子的,但也许我可以假装我们有。

我没跟杨复说真正的具体的原因,只说合眼缘。

杨复挺不愿意的,说你合眼缘你多给点钱就行了,往家里领干什么?谁养啊?我可没空。

经过沟通,我发现他不是排斥领养孩子,他说漏嘴了,说要领养就去领养个年纪小不记事儿的婴幼儿,领养个半大不小的干嘛,容易养不熟。

可是婴幼儿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气质像杨复成绩像我?万一成绩像杨复而且气质还不像他、也不像我呢?当然,这话我没说出来。

我努力劝了他好多天,他见我是真的很想,终于松了口,退了一步,说把那孩子弄过来栽培可以,他看了资料觉得确实不错,但是得弄去住宿学校,节假日带回来住住可以,别整天都住着,他不习惯。

我说你以前捡我回去可没不习惯,他说那能一样吗,你是谁他是谁,难道你希望以后我跟他也有一腿?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欠揍,我当场就把他揍了一顿。

他边挨着揍,边笑哈哈地来搂我,说逗我的,就是开个玩笑。

我当然知道他是嘴欠开玩笑而已,我揍他也是开玩笑地揍他。

最后终究是把那孩子从家乡带到了燕城,杨复帮他安排了一间挺不错的住宿学校。

孩子叫岳行云,这名字是他姥姥给他取的,他姥姥是省城重点高中的老师。

他爸爸是山村出身的大学生,和他妈妈是大学同学,彼此的初恋,毕业之后就结婚,不久生了他。

一家人原本生活得很幸福,可一场大货车疲劳驾驶事故毁了他的家庭和人生。

当时他也在车上,被妈妈第一时间护在了怀里才幸免于难。而其他四人,他的爸爸妈妈、姥姥姥爷,都在这场车祸中丧生。

至于他的爷爷奶奶,早些年就不在了。

行云从小就懂事,尤其是在经历了那场巨大变故之后。

我和杨复亲自去他老家接他过来,他很有礼貌,一路上话少,有点拘谨,但不是那种很内向怯场的类型,和他说话他都有问有答、口齿清晰、落落大方。

杨复说这孩子的普通话比我小时候标准多了。

我:“……”

行云被我们接来后,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一直都是住宿在学校里。他没为此闹过,很平静地接受着,很认真地学习着。节假日接他到家里来,他都很规矩,勤快地做家务,会主动向我们汇报他的近况,大多数时间待在他的卧室里学习,杨复很快就完全接受了他。

唯一他让杨复不爽的地方在于他总是脱口而出叫杨复叔而叫我哥。

杨复倒不是有年龄或外貌焦虑,他就是觉得要么都叫叔,要么都叫哥,叫差辈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忍着笑说他跟小孩计较这个干什么,小孩子可能就是觉得工作了的人就算大人,就算叔,我还在读大学,就是哥。

杨复撇着嘴挺不乐意的,真去跟行云强调了这个细节,行云沉稳地向他致歉并保证统一辈分都叫叔(我当时觉得杨复好幼稚,还没人家一个孩子成熟,不过,杨总偶尔幼稚一下挺可爱的)。

——不过,后来我发现,行云很少叫我。他和我说话常常直接说,和杨复说话则几乎都会加上称谓“叔”。

我当时没多想,只当孩子跟我更亲近,就没那么客气。这没什么。

……

行云今年就要高考了,他自从去年进入高三以来,学习任务一直很繁重,周末很少回家。他主动跟我说的,让我不用每周去接他。

他虽然在燕城读书,但户口还在老家,高考录取按他老家的分数线算,非常高,他的学习压力比我当年大。

我向杨复提过给行云迁户口的事,杨复拒绝,说现在越来越严了,不好迁,而且他看行云成绩挺好的,不迁也能考上好大学。

我看他就是对行云不足够上心,毕竟不是他亲生的。

但这毕竟是要他做的事,他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不可能跟他为这个闹。

自我之前被杨复哄去国外,到现在,大半年没见过行云了。

我是在国外过的年,杨复非要在国外过。当时我想把行云接过去一起过,他拒绝了,说想争分夺秒学习。

看到他这么勤奋刻苦,我很欣慰,感觉就是没白疼他。

一般人应该都会偏爱认真学习的孩子吧。至少我是这样的心态。

我挺想行云的,而且最近我和杨复闹得很不愉快,就更想和孩子待待。

反正……我是越来越暗戳戳地把他当我和杨复的亲生孩子。虽然他越长越不像杨复,但是这么些年,感情已经打牢了。

所以我在周六下午发消息问行云星期天要不要休息下,总要给大脑一点喘息的空间吧。实在不行的话,只是周六在学校附近吃个晚饭都好。

他很快回了我消息,说好,周六在学校附近吃饭,吃完他回学校。

我有点黯然。

他小时候虽然话少沉稳,但是黏我的,虽然他会乖乖地去学校住宿,但只要能摸到手机,他就会给我发一些消息向我问好,周五如果我晚了点给他发消息说接他,他就会主动地问我,好像生怕我不去接他。

我每次去接他,他都明显很高兴。

可进了高中后,他就渐渐地跟我生疏了起来。

倒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孩子长大了。不过我起初还是有点担心,怕他跟我高中一样被孤立导致这种情况,向他旁敲侧击过好几次,还假装怀念母校,以校友的身份去高中突击观察,然后发现我应该是想多了。

我去的时候正好是校运会,因为事先他跟我说过他会参加篮球赛,我直接去了比赛场地体育馆,看到他正在比赛,打得挺好,观众席坐了很多人。

我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听到旁边女生热情兴奋讨论的都是他。他好像被女生选为了校草。

要是我高中的时候听同学说校草不校草的,估计得觉得无聊,但现在听着,觉得挺有趣的。

她们说着说着,忽然有个女生一扭头,看到了我,不大不小地“啊”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扭回头去,可能对朋友们使了眼色吧,她朋友都看向了我,然后她们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十来秒,一人说:“哎,来自拍吧!”

然后她们很有默契地摆出自拍的样子,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我。

我:“……”

可能是我确实到了父爱泛滥的年纪,看到她们这样子,觉得很可爱。我看她们就是家长看小孩子。

虽然我才二十五,但看高中的未成年孩子真会觉得他们很稚嫩。

好笑的是,我这么大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和成年社会人差别不大。可能人类就是容易自以为是吧。

行云和队友配合得很好,看得出很有默契,裁判吹哨子中场休息时,旁边的队友亲热地跑过去跟他勾肩搭背,笑着指观众席,说什么我肯定听不清,但根据他队友的表情大概可以猜测是在调侃他。那估计是调侃他的女生缘吧。

行云神色平静地听队友说,一路走到场边,拿起毛巾,他那队友还在说,他边听边擦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观众席,忽然和我对上了。就是这么巧。

我确定了下他应该是看到了我,就朝他笑了笑。

他愣了下,急忙扭头对队友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朝观众席跑过来,踩上台阶,到我面前,说:“我没看手机……”

“没给你发消息,突然来的。”我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路过母校,进来看看。”

他回头看了看篮球场地,转过来对我说:“我还有下半场要打,你什么时候走?”

“我今天没别的事。”我说。

我们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他就回场上去了。旁边的女孩子可能是见我认识他,大着胆子过来搭话:“你好……”

我看着她,回了句你好。

她问:“你是岳行云的……”

因为杨复没在这里,我就说是哥哥。

如果杨复在这里,为了照顾杨复的心情和辈分,我会说我是叔叔。

女孩:“哥哥。wow。”

意义不明的wow。她甚至wow得很平静,并不惊讶。

我反过来向她搭话:“行云在学校里怎么样?”

我俩说话间,她身后的几个女孩子都朝这边倾着身子,光明正大地看我。听我这么问,她们几乎同时回答起来。

“挺好的。”

“他好帅的。”

“成绩也很好啊。”

“你们家基因真好。”

“班长人很好。”

“对,他跟辣条一个班的,你问辣条。”

“别当着帅哥的面叫我辣条我谢谢你。”

“好多女生喜欢他。”

“他好酷的。”

“但是不是那种装逼的酷,他人很好的,有的男的觉得自己长得有点帅就不得了了,飞天了。”

“你是不是在说&%¥?”(我没听清楚这个名字,不认识,估计是她们同届甚至和行云同班的另一个长得不错的男同学吧。)

“别说&%¥,等下别人听到了懒得扯皮。”

“但他就是装逼啊。谁不知道他装逼。”

“让他去装吧,当他不存在,提都不要提。”

“笑死,无视对他就是最大的折磨。”

“他还要出道呢。”

“表演型人格他就是。”

“哎呀别说他了。”

“哥哥你是大学生吗?大几啊?哪个学校?”

然后她们都推搡着说最后那句话的女生、笑她,朋友之间调侃的笑法儿。

我瞎说:“我三十了。”

她们哈哈哈地笑,说我瞎说。

我继续瞎说:“行云是我太太的表弟。”

她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很快又热络起来,跟我说行云的事情。

听着她们说,我放心了。行云和我当年不一样,他在学校里如鱼得水,一定要类比的话,像那个时候的池郑云,女生喜欢他,男生推崇他。

比赛结束后,行云陪着号称回母校怀念青春的我在校园里到处逛,路上遇到他同学,都会自然地跟他打招呼。我看到这些,就更放心了。

不过,所以,这孩子就只是单纯的长大了所以不黏我了而已吗。

我有股淡淡的看小鸟即将离巢的惆怅。不过这对孩子而言是好事。

如今我和行云约好了周六吃晚饭,我想了又想,跟杨复说了一声,让他那天没什么事就跟我一起去。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和他就像那种需要在孩子面前维持假象的夫妻。尤其孩子还是高三,那更要装了。

杨复忙说没事没事,就算有事也推掉。

周六,我和杨复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行云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杨复把车缓缓停到路旁,我放下窗户叫他:“行云。”

他循声看了过来,马上朝这边走来,上了后车座,坐好后叫了杨复一声叔,然后看着我,声音小了点,但也叫了一声叔。

杨复应了一声,开车前往他订好了位子的饭店。离这边开车大概十来分钟。

我回头打量行云。这大半年里,我自然还是会和他保持着联系和关心,偶尔会视频一下,但视频的频率不高,而且在镜头里看得没这么直观清晰。

十八岁的大男生处在从少年向青年转变的成熟晚期,他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时给我的感觉又有了一些不同,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慈爱地问。

他对我笑了笑,点了下头,说:“上个月体检,现在一八六。”

我看了眼杨复。杨复也是一八六。

杨复不高兴地撇了下嘴。

好在他面对着前方在开车,行云应该没从后视镜里看他。

第62章 我好不容易有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家,就那么被他弄没了。

其实没什么好聊的, 我不擅长主动日常聊天,而行云不是个话多的人,杨复倒是健谈, 可他在行云面前话少。

反正杨复干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说他和行云的关系类似父子,当爹的在儿子面前话太多就容易没威严。

我有时候会怀疑他是在忽悠我,可是在我从小到大的人生中爹这个角色都缺席,只能他怎么说就怎么样吧。至少他小时候和他爹相处过几年,比我的经验丰富。

于是,我就只是在席间很常规化地问行云关于学习和住宿生活方面有没有困难之类, 零花钱够不够之类。行云说都很好、都够。我就没别的话要说了。

好在气氛并不尴尬, 我们就像是真的一家人,普通地一起吃着晚饭而已。

吃完饭, 沿原路送行云回了学校,杨复开车载我回去。

路上, 杨复忽然说:“川儿,我明天要见美国那边的人,肯定得吃吃喝喝地招待下……谈在那边上市的事儿。”

我看着车窗外的路景, 淡淡地应了声:“嗯。”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公司为这事忙上忙下, 我身为财务总监不知道是不可能的,财务部要配合的地方多了去了。

“你不喜欢那种场合, 就别去了, 我带童仁去。”他说。

童仁是财务部二把手,去年从其他公司高薪挖来的人才。

我说:“嗯。”

过了会儿, 杨复再度开口:“律师跟我说了, 转让股份的手续他们准备妥了, 看咱俩啥时候去走个流程办了。美国那边我现在说不清具体哪天就能上市了,反正在那之前先把股份转了,不然事后越来越复杂。”

我过了几秒钟才应了一声。

杨复说的是把他在公司的持股份额百分之八十都转到我手上来,我将成为公司持股份额最多的,将来上市,我就是第一大股东。当然,股权最大的还是他。

这件事其实杨复从去年就在说了,但我当时恋爱脑,觉得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转来转去这不是白费劲吗,显得多生疏,跟要分开似的,就没答应他。

可经历过之前那事后,我的想法有了改变。上周杨复跟我重提这事,我说了好。

反正他的钱我不要,有的是人要,那我为什么不要?说不定他没钱了就安分了。

翌日,杨复送完我去公司,就带着周兆童仁等人走了。我下午下班在公司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去,洗完澡,看了会儿书,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周兆送杨复回来了。

“黎总。”周兆叫我。

我和善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他扶着的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的杨复,没起身去扶。

周兆天天跟着杨复,尤其是杨复开除了杨细嵩还没招到新的司机的这段时间。他肯定知道我和杨复最近在我单方面冷战,这会儿没惊讶也没别的反应,当什么异样都没有,只跟我说了一句他扶杨总去屋里,就准备这么做,但他杨总非要往沙发这里来,他只好照做。

杨复被扶着坐到我坐的这个沙发另外一端,醉眼朦胧地笑着叫我:“川儿,宝贝儿,还没睡呢?这都几点了,明儿不上学啊?”

“……”那是不用上学。

我没说话,就看着他在那里装疯卖傻。但可能他觉得他在卖萌吧。

周兆很配合他老板地在旁边哈哈地笑了两下。

“啊,说错了,明儿不上学,上班。”他停了几秒钟,说,“不上班也行,反正自家公司,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我懒得理他,跟周兆说辛苦了可以回去了,要是累了就留下来在客房休息吧。

周兆是个正派人,和老婆是青梅竹马,高中暧昧,大学正式在一起,毕业找到工作没多久就订婚了,但约好先忙事业,直到去年才结婚。我见过他老婆几次,吃过饭,看得出他俩的感情很稳定很好。

周兆刚要回我话,杨复靠在沙发上叫他给自己泡杯绿茶、拧个热毛巾。

我顿时有点尴尬,甚至怀疑杨复是故意的。我现在不理他,不代表等下也不理他,等周兆走了我难道会真的搁着喝成这样的他不管吗?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都不能吧。就算只是合租室友都不能吧。

我现在就是……就是觉得那晚的事、说不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其他晚的事,周兆都知道,所以我在周兆面前拉不下脸去上赶着照顾杨复。等下周兆心里想:啊,杨总都那样了,黎川还这么殷勤,可真是个没药救的恋爱脑啊。

我多没面子。

可现在杨复直接叫周兆照顾他,就等于把我和他冷战的事放上台面了,在周兆面前挑明了。而且周兆又不是他的生活保姆,他这样我要是周兆我得在心里骂这个老板装腔作势摆架子自己没手啊?

杨复怎么变得这么讨厌了。

就在我腹诽和迟疑的时候,周兆问我方不方便让他去泡茶拧毛巾,我有点被动,喃喃地应了声。他就麻利地去干了。

茶泡来了,热毛巾拧来了,杨总却闭着眼睛半躺到沙发上不动了,周兆跟他说,他让周兆把东西搁茶几上,去给他拿个毯子,今晚睡这里,一身酒气不臭着黎总了。

很好,杨复这么一番阴阳怪气,成功地让周兆肉眼可见的也尴尬了起来。

我看杨复是想翻天。

我冷着脸把腿上的沙发毯扔杨复身上,没扔好,盖他脸上了。他自己扒拉下来盖好肚子。

我看向周兆,正要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别理杨复,他冲我使了个眼神,示意我借一步说话。我想了下,起身跟他走去了入户门外。

周兆压低声音说:“可能不该我置喙,但是……唉。杨总他真没那什么,至少我跟着他的时候是没看到过他真那什么的,就是逢场作戏。其他老总干净的少,有时候确实是没办法,完全不融入,人家觉得你清高,不是个能来往的……当然,他们这想法肯定不对不好,但确实是这样的。主要是,杨总没什么背景,没家里撑着,只能靠自己去融入别人。”

救命,我要尴尬死了,周兆突然苦口婆心地跟我说这种事情,我瞬间幻视他是古代老嬷嬷。

我正飞快思考怎么把周兆劝离现场,他已经继续说下去了:“刚刚回来的路上,杨总一直在问我怎么办,我才知道这次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起因……那时候都是杨细嵩跟着杨总,我不知道。唉,那……那回杨总是没把事儿弄好,我刚当着杨总面也这么说,他说他承认他错了,现在就怕你不原谅他。”

杨复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跟周兆说啊!周兆也尴尬我也尴尬,难道杨复自己不尴尬吗?!

我一直没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我跟周兆没什么私交的。而且这件事就算有私交我也不好跟人说,就算对方是我和杨复的儿子行云我都没法儿说,何况是周兆。

周兆沉默了一阵,见我实在是不打算出声,再度开口:“杨总的体检报告跟您说了吗?”

我心里顿时一咯噔,问:“怎么了?”

他忙说:“别急,不是大事儿,就是有点酒精性脂肪肝。不过现在是小病,就怕拖成大病。杨总不太当回事儿,您监督他去医院看看,及早治疗。我说没用,燕总劝也没用,杨总他妈妈劝也没用,就黎总您说话杨总肯定听。”

不得不说,无论如何,这话我挺受用的,这是人性的弱点。但我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周兆去车里他的公文包里把杨复的体检报告给了我,没说别的了,就告辞了。

我站在门口把报告看完了。别的都没什么,就是烟酒多了惹了着不大不小的毛病。

他怎么恁的事多。

我回去客厅,站沙发旁看了会儿躺那里睡着的杨复,忽然想起了当年他给我跑高中走读名额的时候应酬到喝吐血进医院的事。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就酸了,心也软了。

……算了,都是我该他的。

哪怕我不喜欢他,他想睡我,我都该给他睡,何况我还那么爱他。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那么我的一切就理所应当都是他的。

我把已经冷的了毛巾拿去热了下,然后回来蹲在沙发旁边给他擦脸,让他能睡舒服点。

他动了动,含糊地让周兆别弄,别影响他睡觉,东西搁着就可以走了。

我继续给他擦脸。

他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见还是不停,睁开眼睛,看到是我,愣了下,随即坐了起来,拉着我一叠声地说:“别哭别哭……我跟你报备了啊,我说了啊,昨儿就说了,昨儿晚上,送岳行云回了学校,咱俩回家路上,我就跟你说了,今天美国那边的人来了,得跟他们应酬下,谈上市的事儿……”

他急了,把我抱他怀里,一个劲儿地哄。

“……你不能把人带到我家里去。”我说。

“我没把人带咱家里啊,就刚周兆送我回来……”他反应过来了,沉默了一会儿,把我抱得更紧,低声说,“对不起,川儿,真的,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蠢,我不会做事儿,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川儿,老婆,宝贝儿,你怎么都行,就是别不理我,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对不起,川儿,我真的……川儿,别生哥气了,再给哥次机会,好不好?你知道你哥是个没文化的,想事儿想不好,没你聪明,你都考上博士了……你别气了,别哭了……”

我好不容易有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家,就那么被他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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