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 我差不多搬好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向杨复和他妈妈开口的问题了。
其实,向他妈妈开口挺容易的,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他肯定会和上次一样又把我按在床上打。
我不能再让他那么打我了。那个时候我没意识到, 现在我光是回想一下那时候都有比较强烈的反应。这很不礼貌。
如果这次他打我, 而我出现不礼貌的行为举止,场面就会很难收场。
虽然我的命运多舛,但我没有很想死,至少目前有较为浓郁的求生**。但如果出现那一幕,我只能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需要给杨复一个缓冲情绪的时间。
他并不是听不进话的人, 相反, 他很沉稳。但有的时候可能需要冷静的时间。
吃完晚饭,杨复陪阿姨坐在客厅看电视剧, 我坐在卧室里,在手机上发短信叫杨复进来。
他很快就进来了, 问我干什么。
我把刚写好的纸条给他,说这上面是我刚给他申请的邮箱的账号和密码,叮嘱他记好, 绝对不要告诉任何其他人, 不要让别人看他的邮箱, 我会写电子邮件发到他的这个账号里。
他低头把小纸条翻过来两面看,笑着问我又想搞什么,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总之就听我的。”
“好好。”他轻松地答应了。
接下来,就是我怎么写这个邮件的事了。
杨复:
你好!见信开心^_^
我想, 在你看到这封电子邮件的时候, 已经知道了我离开的消息。你一定很生气, 但你先不要生气。你一定很想马上找到我,然后打我,但你不要这么做。你必须先把这封信看完,不然你一辈子讨不到老婆。
你是我哥,永远都是我哥,我没有要和你断绝关系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搬出去,是为了维持我们真挚的兄弟感情。有些事情很难启齿,所以就不启了,你也不要问。总之,逢年过节我还是会回来陪阿姨的。
我从你的银行卡里转了十万块钱作为接下来的生活费(因为要上学的关系,我开学之后不能经常打工了),等我以后能挣到钱了就还给你,抱歉,谢谢。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也是锻炼我自立能力的一次宝贵的机会,你和阿姨不要担心我。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想我的时候,阿姨可以打电话给我,也可以来看我,我就租在富丽家园2栋1022号。但是你就不要过来了,我怕你一言不合就打我。你再打我,我们就很可能只能断绝关系了。所以,你想我的时候,就朝北边方向(阿姨卧室大窗户的方向)看一看就好,或者可以写电子邮件给我。
杨复,真的很感谢你,是你让我有今天的生活,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大恩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当你儿子,我必定卧冰求鲤。这辈子只能等我毕业后拿工资偿还你恩情之万一了。
你去找女朋友吧,以前是我不懂事,从现在开始,随便你找女朋友了。燕姐人很好,又漂亮,家里好,还那么喜欢你,你俩站在一起很配的。当然,你要找别的女朋友也行,随便你。祝你幸福。你结婚的时候我会参加的。
再见。
黎川
2009年9月1日
趁着家里没人,我离开的最后一刻,把这封电子邮件发给了杨复。因为我租的房子里没有网,我也不打算牵网,节约一点钱算一点,有事去网吧。笔记本电脑我都留在了这里,没打算带走。
然后我就走了。
当天晚上,我在杂物间里接到了来自杨复他妈妈的电话。她很关心地问我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她刚回家知道这个消息,太晚了,杨复不让她来找我,不然她就照着地址过来了。
我很关心杨复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但没敢很直接地问,显得我很怕杨复似的,只能先跟阿姨说我搬出来是因为想锻炼独立自理能力。
她说:“你哪有自理能力,天冷了都不会自己加衣的,下雨了也不知道往家里跑,唉……快回来吧,听话。”
“……”
我有。我会。我知道。
我就有一次因为骤降温度懒得临时去翻厚衣服(衣服放久了没穿会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我喜欢先洗一遍),就把长袖短袖的薄衣服多套了几层应付,被阿姨看到了,她就坚定地认为我是一个天冷不会自己加衣(明明我加了)的笨蛋。
下雨不知道往家里跑则是因为下的是濛濛细雨,我忘带伞了,觉得和路人一样惶急慌张地跑没必要,正好可以雨中漫步感受一下浪漫或忧伤的气氛胸怀,与古诗词相关描写共情。
我正共着呢,突然一辆车开到我旁边,我扭头就看到车里的杨复和他妈妈都用“这孩子没事吧”的表情看着我。
明明也就那么一两次,其他时候我都是正常的,阿姨却就只记得那一两次,并且坚持以此作为我的真实状态。搞不懂她。
无论如何,我婉拒了阿姨。
她越是关心我,我越是不能回去。我要远离她的儿子。她现在是不知道我对她儿子怀抱着怎样龌龊的情愫,一旦她知道了,一定会觉得我很恶心。我不想恶心到她。
阿姨劝说无果,眼见时间不早了,只好悻悻然地结束了通话。
我以为杨复会接着打过来,但我等了一会儿,他都没打。
可能是因为本人已经在路上了吧。我这么猜。
但是直到我等到快零点了,杨复都没来踹门骂人。最后我等着等着睡着了,睡到第二天早上,他都没来。
我去学校参加开学典礼,弄完后放学出校园,我越接近校门口,心跳就越快。说不定杨复会来这里蹲我,他知道我肯定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拉拉扯扯,我就只能乖乖地跟他上车。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不去我租的地方和我拉扯,直接来这里逮人。
但是我在校门口环顾四周,没看到杨复,也没看到他的车。
我迟疑地走了十来米,回头去看,还是没看到他。
……可能他觉得我现在叛逆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拉拉扯扯,所以他爱面子,觉得还是去我租的房子那里逮我吧。我这么想着。
可是,我回到杂物间,始终没看到杨复。
maybe他出差去了吧,或者有应酬。
我等了杨复快半个月……不是,是我提心吊胆地怕他来堵我,怕了快半个月,始终没看到他的身影。原本这还是能解释成他出差去了,但他妈妈也没来找过我,我就不能自欺欺人了。
肯定是杨复不让他妈妈来的。所以杨复自己不来也不是因为出差了。
他就只是不来而已。
他可能是再也不想理我了。他一定是觉得我有病,莫名其妙在这里搞来搞去。他懒得管我了,随便我去闹吧,怎么都不关他的事了。
他烦了,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先欠着……orz
第32章 “大半夜的,别逼我拆门把整栋楼的人都吵起来。”杨复语气平和地说
放学回去, 我停在杂物间门口,正掏着钥匙,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黎川。”
我愣了下, 转过身去, 看着站在我五步开外的池郑云。
他慢慢地朝我走过来,看了眼我身后的门,看回我脸上,微微皱眉,说:“有同学住这个小区,他看到你最近都进出这里……我有点担心, 就跟过来看看。”
我知道这几天舔狗们边看着我边小声嗡嗡什么东西了。
“介意我进去说吗?”池郑云问。
他来都来了, 我开了门锁,推开门, 让他进去说。
这个杂物间其实还行,至少温度不错, 冬天我不确定,反正现在刚入秋,天还热着, 但房间里挺阴凉的, 不开风扇都不热, 甚至不需要冰箱,凉白开放会儿, 清清凉凉跟井水似的。
但池郑云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我在自杀似的。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屋内逡巡一圈(就这么点大地方, 可能很难不快),回到我的脸上, 关心地问我:“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说, “只有一个杯子, 我自己用的,就不给你倒水了。”
“不用客气……黎川,你为什么突然搬到这里来住?你表哥呢?”他问。
“这跟你没有关系。”我说。
他垂眼叹了声气,看回我,问:“是钱不够吗?我有点储蓄,至少你可以租楼上的住房,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以后宽裕了再还给我。”
“谢谢,我有钱。”我说。
他肯定以为我在打肿脸充胖子:“黎川,你相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你吃这种苦。”
“你应该先相信我,”我说,“我真的有钱。”
池郑云慰问了我一会儿,我看时间不早了,问他还不走吗,他欲言又止了一番,走了。再不走,他脚都要站麻了吧,我这里都没把椅子,我书桌在床旁边,我是坐在床沿上写作业的。
虽然乍一看条件很艰苦,但事实上我确实不需要太多家具,白天我都在学校里,晚上回来就在书桌上写会儿作业看会儿书,然后就睡觉了。
送走池郑云,我收拾换洗衣服去附近的澡堂子里洗了个澡。我办了月卡,算下来不贵。
洗完澡回来,我写完作业,靠在床头背了会儿书,正准备睡觉,杨复打过来了。
他终于打给我了。
我有点紧张,咽了口唾沫,接了,没说话。得看他是什么语气,我才好决定我是什么语气。
他的语气挺平静的:“你把我枕芯拿走干什么?”
“……没啊。”我否认道。
“把我枕芯还我。”他说。
“……说了没拿。”我继续否认。
虽然我确实拿走了他的枕芯,但我事先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新枕芯,当时就给他换上了。
先前那个枕芯他用了大半年,雪白雪白的东西,用这么久,多多少少有点儿显旧,可能他今天换枕头发现了不对劲吧。
但我都给他换新的了,他干嘛非要这个旧的。
虽说新的也是用他自己的钱买的……我记账了,算我借的,以后一起还。
“还我,我用惯了,用别的睡不着。”他说。
他哪有这种讲究!显然是在故意找茬。但毕竟这茬是我搞出来的,我不好意思拆穿他,只能继续嘴硬:“就是没拿。”
“别逼我过去拿。”他淡淡道。
“……就一个枕芯而已,我拿了你十万块钱,你都不问,你问我这个枕芯,你有什么毛病吗?”我忍无可忍地问他。
他笑了一声:“你人跑了,转走了我十万,还把我枕芯拿走了,现在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毛病吗?黎川,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明显不对了,我有点怕他在气头上现在就冲过来打我,急忙说:“没觉得,你上次打我,我现在还疼呢,尤其是阴天下雨。”
他一下子沉默了。
我肯定是骗他的,怎么可能被他打几下屁股就这么久了还疼,还阴天下雨疼。但我不得不夸张化,以防他真的把我打到以后阴天下雨都疼。
过了一小会儿,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不打你,说了再也不打你了。”停了下,说,“闹够了赶紧回来。我妈成天担心你,天天抓着我骂,说肯定是我上次打了你,把你吓跑了。烦。”
我看他烦的不是他妈妈,是我。
我没说话。
过了快半分钟,他说:“我真的不知道我看个□□哪里惹你了,我又没到你面前去看,我也不知道那个破电脑破病毒会搞出那个事来,不是故意让你看到的。那破玩意儿我已经砸了扔了,行了吧?你赶紧给我回来,我耐心有限,别逼我过去帮你搬。”
“不是因为这个。”我说。
“那是因为什么?”他说,“从那回之后你就奇奇怪怪,对我爱答不理,叫你半天应我一声,眼睛都厌得看我,看地板你都不看我,不小心挨你一下你就马上弹开恨不得离我八米远……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去当太监啊?”
“都说了不是因为这个。”我说。
他说:“那你说是因为哪个?你肯定有个原因吧?说啊。池郑云让你搬的?”
“跟他毫无关系。”我说。
“我看就是跟他有关系。”他说,“没认识他之前屁事没有,你乖得跟什么似的,操他妈认识他之后一下子这个一下子那个。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说我就找他问去。”
“都说了跟他没关系,你找他有什么用?”我都要无语了,“你别去找他。”
“行,我不找他,我找你。”杨复说,“开门。”
我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接话。杨复重复了一遍:“开门。”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我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大半夜的,别逼我拆门把整栋楼的人都吵起来。”杨复语气平和地说,“我再说一遍,开门。”
我还真怕他把整栋楼的人都吵起来,赶紧下地踩着拖鞋去开门。
一开门,杨复真站在门口,黑着脸看我。
我想了想,退后一步,说:“我把你枕芯还你。”
他忽的呵的一声笑了,说:“好,去拿。我就是来拿枕芯的,拿了就走。”
我转身去床上拿枕芯。
这房子比较窄,床是竖着放着,床头在那边,枕头自然也在那边,而床边放著书桌,两个东西离得很近,我平时都是先上床,然后把脚伸进书桌下面的。这会儿我只能爬上床去拿枕头。
但我的手还没够到枕头,就被身后一股力道摁得往床上一趴。
因为他保证过不会再打我,我这一下没防备,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叫,被杨复捂住了嘴。
“唔——”
他压低声音说:“你也不想把别人吵醒吧?”
不想。
他问:“回不回去?”
我摇头。
“是不是想挨打?”他问。
我还是摇头。
他说:“不想挨打就回去。”
我摇头。
我俩这么僵持了一阵,我听到他在我脑袋顶上叹气。
随即,他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人也下地去了。
我翻过身,挪到床尾坐着,看着他。
他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神色很复杂,眉头皱得很紧。然后,他掏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了张银行卡放到我手边,硬着声音说:“去换个正常点的房子,该花花,该买买,不然就回去,我把你扛回去锁起来,书你也别念了,什么破书,念得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有,我不管你怎么说你跟姓池的是什么关系,你跟他最好不要有会惹我发飙的关系,你俩要是拉手,哪只手拉的我砍他哪只手,要是亲嘴我把他嘴缝了,要是别的,我把他jb剁了。你信就信,不信就试试。”
第33章 也许,我把注意力转移到池郑云的身上,就不会再惦记杨复了。
杨复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 看他那样子,我一点不怀疑,如果我顶嘴, 他真会把我扛回去锁起来不让我上学了, 搞不好还一天打三顿。而只要他打第一顿,我就会对他不礼貌,然后进入社死现场。
不管怎么考虑我都只能答应他。算是各退一步了。
我很快就租定了楼上的一个一室一厅普通住宅。房东还是这位东北大姨。她在这个小区里有三套住房三间杂物房。
因为都是她的房,她就没收我的违约费了。
自从我搬进一室一厅,杨复就老来找我,倒比他之前回家都频繁多了。
用他的话来说, 他得盯着我, 防止我酿成大错,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再这样下去, 我看是他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
还好我是个打不过他的弱鸡,假如实在我兽性大发, 他有挣扎跑路的余地。
今天我放学回去,在楼下就看到了杨复的车,他正在车里眉头紧锁地抽烟。瞅见我回来了, 他摁灭了烟, 下了车, 从后备箱里提了一袋大米、一袋瓜果蔬菜出来。
我:“……”
“愣着干嘛,帮忙关下, 没看到我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吗。”他不耐烦地说。
这些天他的态度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不好。
既然嫌我烦,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我就该是一生孤寂、自生自灭的天煞孤星的命。
我过去关了后备箱门,跟着他进楼道, 听他说道我:“这么大人了, 木头似的, 不会看事做事,没点眼力见,怎么得了。”
我没吱声。
我知道他现在烦我了。烦一个人,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愚蠢的、令人烦躁的。
以前他不会这样的。
我写作业,杨复做饭,做好了不耐烦地叫我吃。
其实我的耳朵早就竖起来在听动静,差不多时候了就随时准备好他一叫我就出去,因为我但凡晚了三秒钟,他的语气就会不耐烦,就会不耐烦地问我一天到晚在偷偷摸摸搞什么。他以前真的不会这样的。
吃完,他把碗洗了,还不走,坐客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直到十一二点了,我写完作业去洗了澡了,他才起身走,一句告辞的话都没有。
“你和你表哥和好了?我有事到那边去,看到你俩一起上楼了。”
最近入秋深了,天气凉爽起来,很适合室外活动,所以午休的时间,我喜欢坐在学校林荫道的长椅上背书。池郑云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到了我旁边,和我说话。
他的手上也拿着语文书,看起来也是来背课文的。
“我们本来就没有吵架。”我说。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我白担心了,但你没事当然最好不过。”
我没接话茬,低头继续背课文。
他也沉默着背起了课文。
背着背着,我忽然听到池郑云问:“黎川,有糖吗?”
我愣了下,转头不解地看他。
他朝我笑笑,脸色确实有点不好,说:“我突然有点低血糖。”
还好我平时口袋里总会有点零嘴,摸了一把,摸出一颗奶球糖给他。
他拆开包装,把糖含在嘴里,对我说:“谢了。”
我摇摇头,继续背书。但背着背着,忍不住转头看他几眼。万一他要晕了,我得赶紧叫救护车。
池郑云正看着我,对上目光后,他对我笑了笑,然后问:“黎川,去看电影吗?”
我收回目光,看著书,说:“不看。”
我余光注意到他一直盯着我,但眼睛是他的,他爱盯就盯吧,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随他去了。
不料,他突然站起身,还拉住我手腕,把我拉起来。
我不解地看他。
“去看电影。”他说。
这个时间,学校大门已经关上了,不会因为他突然想看电影而让学生出去的。
但很快我就知道他的意思。
池郑云拉着我去了阶梯视音教室。他有钥匙。
他放下大屏幕,打开电脑,上网找了一部影片播放。然后他拉着我坐到中间座位,笑着说:“可以看了。”
“……”
有点刺激。
有点事情我得确认清楚:“如果被老师发现了,他不记你的过,记我的过,怎么办?”
他失笑:“怎么会。”
我看会。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
我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直到他说:“等下如果老师来了,你就赶紧往座位下面躲,我就说只有我在这里看,老师就不会管了。”
看吧,我就说了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池郑云可真会选,一选就选中了《断背山》。
我看过这部电影了,不喜欢看。虽然它的剧情与我和杨复的关系几乎没有共通点,但还是会令我联想到杨复日后结婚生子。如果杨复让他的孩子认我做干爸,那我真是要疯。
我看着电影画面,脑子里想的却是我和杨复和杨复未来老婆孩子之间只有我觉得复杂的关系。想来想去,我的脑内有一个想法雏形逐渐形成:也许,我应该出国。
去外地也可以离杨复远点,但毕竟不够远,而且可能杨复会疑神疑鬼地质疑:你突然去外地干什么?是不是想躲我?
而我如果说是为了留学,那就不一样了。这个理由绝对可以唬住土帽的杨复。
我开始设想去国外的生活。想着想着,就困了。其实本来平时这个时间就是我午睡十五分钟的时候,今天莫名其妙被池郑云拉来看电影。
我的生物钟算是比较准的,到点就困,到点就醒。
慢慢醒来,我缓缓睁开眼睛,脑子里还有点睡意惺忪,看着侧身俯过来凑在我脸前面的池郑云的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走,我逐渐清醒,意识到眼前是什么样的场景。甚至我靠他这边的手还被他握着。
我满脑子都是杨复说要砍他手缝他嘴,猛地后背一凉,用另一只手把池郑云一把推开,被他抓住的手挣扎出来。
他看着我低声说:“抱歉。”
道歉没用,道歉你让杨复知道了他也还是会真的砍你手。
我看着他,四目相对一阵后,心里隐隐约约地冒出一个令我十分惊讶的猜想……但是,池郑云说过他和边西川没在搞男同啊。
不,等等。他只说他跟边西川没在搞男同,好像是没说过他不是男同。
我看着他的目光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黎川……”
我打断他的话:“午休结束了,我要回教室了。”
说着,我就起身。
他拉住我的手:“黎川!”
被人拉手的感觉真好,但杨复会砍他。
我急忙把手抽出来。为防被他再次拉住,我把手背到了身后。
我俩又对视了一阵,池郑云说:“这个星期天有个话剧,要不要一起去看?”停了下,他飞快地补充,“这次我绝对不会爽约。”
都什么时候了,不是看电影就是看话剧……搞学习啊。哦,你是年级第一你了不起。
“……好。”我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其实,也许我是知道的。
也许,我把注意力转移到池郑云的身上,就不会再惦记杨复了。年轻人的爱情嘛,只是荷尔蒙在作祟罢了。也许对于我来说,杨复和池郑云的差别不大。
那么,至少池郑云确实是个gay,还是个疑似对我有意思的gay。而杨复是钢铁直男。我不应该有一丝一毫地试图破坏他原本十分正常的人生。
其实,我偷偷地有过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有句话叫关了灯都一样。我就曾想过,不妨我向杨复提议:关了灯,把我当女人那样。这样,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我始终没敢把这个提议说出来。毕竟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个提议。
现在想想,当时我可真是脑子坏掉了。
那样做的话,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我也没有得到我想要的,而我们都肯定会失去我们原本的很多东西。
池郑云似乎是没料到我这么容易就答应他去看话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随即笑了起来,犹豫了下,试探着来扒拉我背在身后的手。
头两下我没让他扒拉动。我在心里想,如果他不扒拉第三下,就这样了,如果他扒拉第三下,就算他赢。
然后,他扒拉了第三下。
那就算他赢吧。
“……黎川。”
池郑云原本抓着我的手腕,手缓缓地滑动,抓到了我的手掌。
我让他抓了大概两三秒,把手抽了出来,说:“我要回教室了。”
说完我就走了,这回他没有再拦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杨复:好,很好,好得很,老子说的话全是废话,好,很好,好得很(准备发疯)
黎川:反正是砍池郑云的手,又不是砍我的手(x
池郑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在犹豫要不要插播一章池郑云的心路历程……还是说正文完结后再写。会不会太早揭露真相了?)
第34章 我早就习惯了被嫌弃被抛弃,所以,这次再被嫌弃被抛弃也没关系。
我和池郑云约的是星期天看话剧, 而星期六的时候,杨复又来了我这里,而且今天晚上他看电视看到了十二点, 还在看, 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自然不能问他怎么还不走,好像我催他似的。只能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洗了澡就去卧室睡觉了。随便他吧,我反正是管不了他。
不知道将来什么人能管得了他。
反正那个人不会是我。
上辈子绝对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我没有那么好的命。
我一直没睡着,听着客厅里的电视声音。
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还没离家出走的时候,杨复就算半夜看电视, 都会把声音调得很小, 小到卧室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看电视。
可现在电视的声音那么大,我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我在电视声中昏昏沉沉地小睡了一觉,根本睡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醒来时比睡前还累。摸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一点多。
客厅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大半夜的, 我开始冒火了。
这肯定是故意的。
我走出卧室, 脸色都摆好了, 准备和杨复吵一架,不料看到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套房的沙发挺破的, 是老式的仿皮弹簧沙发, 两人座,两边都被以前的住户坐塌出了不大不小的洞, 房东往上铺了层自己缝的不厚的沙发毯, 坐着挺不舒服的。
杨复就在上面睡着, 腿是摆直了,但小腿直接搭在扶手上,往下那一截都悬在外头的。
我去卧室拿了薄被子过来给他盖上,没动电视,听说这种情况把声音关了,反而会令人醒过来。
盖完,我蹲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脚蹲麻了,正准备走,不知怎么的他突然醒了,先皱起了眉头,然后才缓缓地眯开了一条眼睛缝,没眯太开,就这么斜眼睨向我,哑声问:“几点了?”
我说:“一点多,你继续睡吧。”
说完我意识到不该这么说,这沙发怎么继续睡啊,既然他醒了,就该回去睡。但回去睡也不好,他都困成这样了,开车多不安全啊。那就走回去吧,明天再来把车开走,麻烦是麻烦了点,好歹安全。可他都困成这样了,能愿意走回去吗?
排除掉所有的选项,他只能去我床上睡了。
但这是不对的。他是钢筋直男,我是觊觎他的男同,我邀请他去我床上睡觉无疑是一种别有用心的流氓行径。不,流氓都比我光明磊落,我这堪称猥琐。
经过一番缜密的思索,我提议道:“我给你拿席子铺地上睡吧,比沙发上舒服些。”
至少他的大长腿能捋直且平放,不用被沙发扶手硌着。
杨复的眼皮子逐渐掀起来,看着我,沉默了一阵,清醒了,开始找我茬了:“一点多了,你还不去睡觉想干什么?”
是他先动的嘴,我属于被动防御,不冷不热地回:“电视声音吵醒我了,出来喝水,看到你睡了,给你盖被子。”
他一下子没话说了,悻悻然地坐起来摸过遥控把电视静音:“去睡吧。”
“你还看电视?”我问。
他语气不善:“不行啊?”
我一点多给他盖被子就是“一点多了,你还不去睡觉想上天啊(虽然他没说出来,但显然他问我想干什么的语气就是你想上天啊的语气)”,他一点多还要开着电视就是“老子想开就开(他话里的意思绝对就是这个)”,这不公平。而我和他之间从来都不公平。
我懒得理他,起身准备回屋,他叫我:“把被子拿走啊,不然你盖什么?”
“我还有。”我说。
他冷冷道:“你有个屁,就这一床被子,顶天了还有个夏天你盖肚子的小毯子。你把那个给我,你把被子拿过去。”
我猛地回身质问他:“你又翻我东西?什么时候翻的?”
大概率是我洗澡的时候吧。
他翘着二郎腿,二五八万地很拽地靠坐在沙发上,抬着下巴斜着眼睛看我,挑衅地问:“看了,怎么了?我不看行吗?一下子不看,人都跑了,再不看,谁知道你能干出什么事儿来,现在还怪我看……我就看。”
“……随便你。”
我不想跟他说下去,回了卧室。
杨复却跟了进来,站门口问:“什么叫‘随便我’?现在是话也懒得跟我说了是吧?也对,都叫我睡地上了,还有什么你干不出的?”
他简直不讲道理。
我却还是试图跟他讲讲理:“这么晚,我看你睡那个沙发不舒服,想着你困了就别赶着回去睡了,让你打地铺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他指着我床说,“恁大张床,你让我打地铺你都不让我睡床,你想留给谁睡?池郑云?”
看来确实是跟他讲不通道理,我试过了,努力了,可以放弃了。
“你想睡你睡吧。”我不跟他吵吵,忍了,“睡吧,赶紧睡,我打地铺。”
他还是不干:“现在是跟我睡一张床都嫌了是吧?”
我忍无可忍:“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怎么没理了?我理由很充分。”他振振有词地说,“一米五的床,睡咱俩能挤死你还是怎么着?怎么就非得有个人打地铺?你多嫌我啊?”
我说:“不是你一直不愿意跟我睡吗?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欲言又止,一下子没声儿了,看表情有些微妙与复杂,不好说。
大概过了十几秒,他扭头看着别处,咬着牙小声地骂我:“小白眼儿狼。”
嗯嗯嗯对对对,我是白眼狼,迟早嗷呜一口咬死他。
僵持一阵,杨复转回头来看着我,说:“就睡床,咱俩都睡床。上去。”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不。”
用很烂大街的形容就是: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你睡不睡?”他沉声问。
“不。”我说。
“非逼我把你绑上面是吧?”他问。
我与他对视数秒,猛地起步,试图从他身边如旋风般窜出去,直到窜出整套屋子,我要窜到大街上去。今晚我去睡大街都绝对不要和杨复睡一起,这是原则问题。
但杨复逮我比他在村里时逮鸡还顺手,一下子就拽住了我的后脖领子,把我拖着往床上推搡。
这种紧要关头,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说出来了:“杨复你松手,松开我……我不跟你睡……我是gay!男同性恋!你赶紧松开我!”
他的手停了那么一两秒,然后把我翻过去摁在床上,一巴掌打下来,咬牙切齿地说:“男同性恋……我让你男同性恋!”又狠狠打了一下,“还同不同性恋?啊?”
这事跟他这种文盲真的很难说通……
我努力尝试:“性向是天生的,改不了……唔!”
他又打我,打了问:“改不改得了?”
“……改不了。”我绝望地说。
啪的一下,在这夜里显得声响特别大。
“改不改得了?”他再次问。
我琢磨他这意思是要打到我说改得了。
根据我查到的相关资料,这真的改不了。
可杨复这脑子肯定接受不了这种现实。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社会新闻,比如小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家长送进某某书院,小孩在里面被电击、被殴打,最终精神失常甚至自杀或者被折磨致死。
杨复会不会也把我送进那种地方啊?
我发自内心地恐慌起来。
听说一旦进了那里面,几乎没有独自逃出来的可能。
“说话!”杨复催我,“改不改得了?”
改不了……我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现在我只能庆幸是在晚上,卧室里没开灯,只就着客厅里传进来的电视机的光,昏昏暗暗的,我又是趴着的。不然杨复可能会连夜开车送我去杀人书院。
我不想去那里。
“说话。”杨复重复。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抖,感觉很冷,满身都是白毛汗。我好像在做一个能决定我人生的选择。
但是,其实我的人生一直都没有选项吧。好像我一直都在被动地接受别人给我指定的道路。
就像我妈我爸不要我,我就只能被他们不要,不能选择被他们要;我舅舅、姥姥姥爷要把我送回老家,我就只能被他们送回去,不能选择留下;在学校里遇到边西川,我不能转校,因为那是杨复拼了命给我争取来的机会。
我好像一坨橡皮泥,任所有人搓圆捏扁。
没有人在乎我的想法,其中甚至包括杨复。虽然他的本意是为我好。但是,我已经厌烦了他对我的好。
“杨复。”我轻声叫他。
“嗯?”他好像在期待着我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那他注定要失望了,而这只是他对我失望的开始罢了。
“我改不了,我喜欢你。”我说。
说出来这句话,我反而全身都放松了。反正已经说出来了,说得很清楚,声音不大不小,如果杨复说他没听清,那肯定是在装傻自欺欺人。
无论他是否装傻自欺欺人,我都已经说了,他都已经听到了。
把我送进书院接受电击吧,那是我应得的。
我真的已经非常地厌倦了这一切,无论是爱慕着渴望着我不该爱慕与渴望、永远都得不到的人,还是躲着杨复(并失败),或是试图利用无辜的池郑云来移情别恋转移注意力,这一切都令我感觉到了无比的疲惫,这股疲惫的感觉比我要在七天的假期里做完五十张试卷时还要浓烈。
我想起了小时候。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被嫌弃被抛弃,所以,这次再被嫌弃被抛弃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池郑云:明天和黎川看话剧,我是穿这身蓝色系的,还是这身灰色系的?蓝色系的显得青春一些,灰色系的显得沉稳一些。
黎川:红色是毁灭蓝色是冷漠绿色是伪装白色是虚无灰色是虚伪
杨复:……!?(想说点什么,说不出来)……!?(想说点什么,说不出来)……!?(想说点什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