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是凌晨一点钟走的。
叶柔受了惊吓,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只要一闭上,脑海里就冒出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好像还有人在开门、在走路……
她起来,重新点亮了客厅里的灯。
亮光驱散了黑暗, 也暂时驱散了恐惧, 但是一关上灯,那种恐惧又笼罩了过来,她索性起来不睡了。
手机重新连上网,叶柔去fia国际汽车联的官网转了一圈。
wrc西班牙站的比赛线路已经出来了, 比赛时间为四天,地点在加泰罗尼亚区, 比赛一共又十七个赛段, 全长321公里。
叶柔看了下维修区和轮胎区的位置, 维修组的任务还是很重的。
网页拉到最底端,跳出来一条资讯——
“wrc赛季虽未结束,但已经有人提前锁定了今年的年度冠军。”
叶柔点进去,发现这个锁定了年度冠军的人,正是江尧。
在过去的12个分站比赛中, 江尧一个人包揽了9个分站的冠军。
汽车联在那底下贴了他在各站夺冠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里, 他都捧着一顶印有玫瑰花纹的头盔。
有的画面捕捉到了他亲吻玫瑰的样子。
阳光灿烂,他的眼睛和太阳一样明亮, 万丈荣光,铺陈在他的肩膀上。
记忆里的少年, 似乎和他别无二样。
叶柔做了一年多的机械师, 基本算和江尧是同行。ron这个名字, 她听过无数次, 但却没有真的去看过了一场他的比赛……
这时, 叶柔手机里忽然进了条信息,是江尧:“小玫瑰,怎么还没睡?”
叶柔本来不想回他。
但是他又发来一条:“我看到你家客厅的灯还亮着。”
看到她家客厅的灯?
在哪看的??
叶柔起身往北面的阳台走去,发现那辆白色的悍马车停在一杆橘色的路灯下。
叶柔:“你怎么没走?”
江尧:“不放心。”
叶柔:“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江尧:“没事为什么不睡觉?还在害怕?”
叶柔正斟酌怎么回这句,悍马的车门已经打开了,江尧下来径直往楼道里走——
叶柔一顿紧张,她皱着眉,想一会儿该怎么拒绝他——
这时,江尧给她发了条语音:“我刚好睡不着,在你家门口坐会儿,给你看门,睡觉去吧,别怕了。”
他没有提要进来。
也没有敲门。
恪守了应有的界限。
叶柔松了口气,她关掉客厅的灯,重新去了卧室。
那些断断续续地,萦绕在耳朵里的可怕声音,终于消失都不见了。
但是她还是睡不着,心脏怦怦跳着,因为江尧在门口。
许久,叶柔发消息问他:“你走了吗?”
江尧回了她三条简单的语音——
“还没。”
“别怕。”
“快睡。”
其实,她不是怕……
叶柔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情绪,薄薄的一层,笼在心脏上,像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羽毛。
她指尖在输入栏里,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再写,再删……
江尧那端看到就是“对方正在输入”,他挑了下眉,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叶柔犹豫一瞬,点了接听——
“小玫瑰,怎么还不睡觉,要哄?”江尧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抹浅笑和倦意。
夜太安静了,竟然她生出一种那些话是在她耳廓里说的错觉,嗓子有些麻麻地发痒,耳朵烧得滚烫:“不是……”
江尧:“还在怕啊?胆小鬼一个。”
叶柔没说话,她听到她的心在是奇怪地跳着。
江尧笑:“算了,唱歌给你听,等你睡着,我就走。”
叶柔:“好……”
江尧唱的是很久以前的一首老歌——《rose》
他的声音很低,音色好听,似一缕清风穿耳而过,温柔满溢,又缱绻万分,一句连着一句——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人说爱如刀)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能泣灵魂)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人说爱是如此焦渴)
an endless aching need
(即使疼痛也无法自拔)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我说爱是花)
and you it’s only seed
(唯你能使之绽放)
…
in spring, bees the rose.
(在春日,化作一朵玫瑰)”
叶柔静静地听着,眼窝微微发热,却又无比安心。
她坠进了一个绵长的梦里——
盛夏的早晨
天气晴朗
太阳还没出来
风
吹过露珠
拂过蜘网
小心翼翼地
晃动了一朵玫瑰的枝丫。
很久很久,听筒那端只剩了均匀的呼吸声。
“小玫瑰……”江尧低低地喊她。
没人应。
他很轻地笑了一瞬,眼里闪着光:“这次,你别想再跑啦,因为,我会紧紧地握住你的枝丫。”
叶柔起床时,江尧已经走了。手机摁亮,微信界面还没退出去,和江尧的聊天窗口还打开着。
昨晚,江尧竟然在电话里给她唱了四十几分钟的歌。
又是一夜秋雨,今天比昨天更冷。
天晴了,路上已经有人穿起了轻薄的棉袄,遍地都是金黄的落叶,法国梧桐已经谢顶了。
叶柔一路把车骑到风暴。
再过两天就要出发去西班牙了,叶柔他们维修组的任务非常重,既要整备好车,又要把可能出现的情况考虑进去,包括使用的轮胎种类、数量,需要更换的配件,人员安排等等。
叶柔忙得一天都没看手机。
下班时,她这才发现江尧给她打了六个语音电话,而她一条也没听到。
出于礼貌,她回了一通过去。
江尧那边也正好在开会,高峰讲得声嘶力竭:“这次,西班牙站我们再赢一次,大家年底的奖金全部翻两番……”
江尧昨晚受了凉,有点感冒,鼻子不通,原本懒懒地倚在沙发里抽烟,收到叶柔的电话,忽然举手坐直了——
高峰看着他,眼皮跳了下:“有事?”
江尧:“嗯,接个电话。”
高峰皱眉:“一会儿再接。”
江尧痞痞地挑着眉:“那可不行,晚了,我老婆会生气的。”
哇靠!!
老婆?!!
江尧的老婆?!
什么情况?!
熊熊的八卦之火,点燃了每个人的眼睛。
江尧也不解释,咬着烟,出去了。
会议室在他身后炸成了一锅粥——
众问:“堡堡,你哥老婆到底是谁啊?”
李堡:“一朵带刺的玫瑰,刚一见面,直接把哥往警局带,扣了六分呢。”
众人眼睛都亮了:“哇趣!这么带感?展开说说!”
高峰拔高了嗓音,连续骂了好几句,才让这群人安静下来。
江尧找了个安静的小办公室接叶柔电话,长腿架在桌上,身体陷在椅子里,声音温柔到掐水,甚至还有点诡异的嗲:“小玫瑰,你找我有事啊?”
叶柔愣了一瞬:“……你给我打的。”
江尧:“哦,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给我看看车。”
叶柔:“今天就行。”明天队里更忙,再拖就要到一两个星期之后了。
江尧一下把脚拿下来,坐正了,声音有点瓮:“你刚刚说今天来?”
叶柔:“有空吗?不行就过两天,等去西班牙回来……”
江尧打断她,痞痞地笑:“有,当然有,没有小爷我也给你变出来。”
叶柔没接他这句,问:“车子在哪儿?”
江尧:“在我家车库,我把地址发给你。”
叶柔:“……好。”
江尧挂了电话,回到会议室,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冲高峰扬了扬下巴:“老高,我今天得先走,有事。”
江尧平常也拽,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溜了正赛会议的,还是头一次。
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高峰脸色有点青:“什么事?”
江尧吐了口烟,说:“叶柔。”
五年来,野牛队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高峰知道叶柔这个名字,对江尧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年叶柔走后,他亲眼见江尧颓了大半年。
,一战成名,一跃成了wrc历史上最年轻的分站冠军,同年豪取7连冠,然后半年没碰一次车,销声匿迹,满世界去找人,最后还是他哄回来的。
只有最亮的地方,她才能看到。
一眼看过去,没心没肺的人,其实藏得最深,情也最挚、最痴。
高峰朝他摆了摆手:“去吧。”
江尧朝他鞠了鞠:“比赛的事,晚点,我打电话给您。”
江尧回家洗过澡,换了衣服,甚至还吹了头,抓了发型,打了发蜡。
那种精心打扮自己的模样,简直跟开屏抖屁股的花孔雀,没什么区别了。
叶柔摩托车出现在门口时,江尧把别墅的大门推到底,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柔并没看他的打扮,而是问:“车呢?”
江尧摁了手里的遥控器,车库门自动卷了上去。
他这个车库非常大,里面停了七八辆顶级跑车,都是最新款式。除了那辆高底盘的军.用悍马,法拉利12,是里面的最便宜的车了。
叶柔脱掉外套,掀开引擎盖,俯身过去,检查了发动机的机油,机油已经成了乳白色,机油或者发动机进水。
她皱了下眉,逐一检查了空滤和空滤下壳体,管道里有明显的过水痕迹。
叶柔检查车子,江尧则抱着手臂,站在边上,专心致志地看她。
为了平常工作,叶柔在里面穿了紧身款的长t,她俯身下去的时候,衣服下摆缩上去一段,露出一截纤细的腰。
还是很瘦……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试过,嵌在怀里,一只手就能环过来,现在流行叫a4腰。
不过,现在,小姑娘看上去更健康一些,好像还有肌肉。
夕阳洒满了庭院,也落在她的身上,江尧的目光越来越深——
半晌,他到她边上,俯身下去,贴着她一起看发动机:“怎么样了?”
叶柔没料到江尧突然靠近,一偏头,鼻尖碰到了他的下巴,很轻的一下。
距离很近,江尧看到她的睫毛在金色的光芒里颤了颤,蝴蝶翅膀似的,要飞不飞的。
江尧心口发痒,喉结跟着滚了滚。
这一幕刚好被叶柔看到了,金色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层蜜,脖子那里尤其亮,那块骨头上下动了动,性感且勾人,脑海里闪过一些浮光掠影的片段,他在上面,她在下面,汗水相互侵扰,呼吸相互吞咽……
叶柔一瞬别开了眼睛,站直了:“情况有点不太妙,火花塞进水潮湿,发动机气缸壁有积碳痕迹,你当时是不是熄火了?”
江尧也跟着站了起来,说:“对,是熄火了。”
叶柔没敢看他的眼睛:“发动机泡水严重,建议你返回原厂修,走保险的话,你的那些车明年都会面临高额的保费,如果不走保险,维修费估计也够买好几辆普通车了。”
江尧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轻笑道:“好,谢谢。”
“抱歉,我帮不了什么忙。”叶柔“砰”地将那金属盖合上,转身要拿放在旁边车子上的外套——
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衣服时,江尧忽然从身后捏住了她的手腕,提醒道:“手上有机油,小心弄脏衣服。”
叶柔:“……”是有机油,是她刚刚心里慌乱,没注意到。
“去里面洗一下吧。”江尧直接将她牵了出去,他力气大,叶柔又瘦又轻,几乎是被他拉着往里走。
影子在地上被拉得老长,时间好像以某种方式倒流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他唱rose啊啊啊啊啊,可以去听westlife唱的
柔柔估计抵抗不了太久,主要我抵抗不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