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因为要回医院陪着顾航，所以9点多的时候，就把黎清从“夜色”里扯了出来。
确实是扯出来的，因为黎清根本就不想回去。
回到医院的时候也不早了，顾颜跟黎清道完别以后，两人就朝着一条走廊的相反方向回了各自的病房。
顾航这几天状态不错，下午头出去晒了太阳，精气神儿也好了不少。
顾颜怕吵醒他睡觉，蹑手蹑脚地开关门，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谁知道一进去，顾航根本就没在睡觉。
病房里之开着一盏小台灯，灯光是偏冷的色调，顾航正在看书，听见开门声看了过来。
顾航看书的时候爱带着眼镜，典型的好学生模样。
“姐姐？我下午听护士姐姐说你来过了，还以为你晚上不会来了。”
顾航的眼里透着兴奋和激动，像小鹿一样的眸子亮晶晶的。
“又在想着怎么发家致富？”顾颜没应他这句话，抬脚走过来，笑着说了一句。
顾航摇头：“在复习功课，该高考了。”
顾颜往衣架上挂围巾的动作一顿，等着他继续说。
“姐，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小航……”顾颜对上他那双希冀的眼睛，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淡淡地道：“听姐姐的话，养好了身体再回学校。”
“姐姐……”
顾颜黛眉问皱，眸光狠狠一闪，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打断了顾航还没说出口的乞求。
她抬头对着顾航问了一句：“顾航，你老实告诉我，上次你晕倒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
连医生都说过，自然发病的几率微乎其微。
刚进医院的时候，顾颜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是很轻易地被顾航地回避过去，顾颜知道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他。
顾航的表情果然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顾颜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覆在顾航瘦弱骨感的手上。
“顾航，你忘了以前怎么跟我说的，永远不会骗我。”
顾颜把话说得很生硬，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姐姐对弟弟说的话。
顾航清楚，这是顾颜生气的前兆，冷静地近乎冷漠。
半晌以后，顾航才轻声开口：
“班上的女同学聊八卦的时候，我正好路过……”顾航说着，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顾颜，看她平静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然后她们就说……姐夫，不，霍禹辰的新欢旧爱加起来可以……”
后面的几个字又被顾航给咽了回去，显然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加起来怎么了？”
“可以绕淮城两圈。”
顾颜眉梢细细地一跳，霍禹辰的终极目标可能是饶地球两圈。
顾航带着讨伐意味的话还没有停下，就像叶思恩平常那样，一条条地列出他那个所谓姐夫的“罪状”。
顾颜听着，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腔里，怎么都呼不出来。
毕竟听自己的亲弟弟跟自己说丈夫的斑斑劣迹，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姐，你当初……是不是因为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顾航心思敏感，在这方面也看得透彻，他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很长时间了，索性趁着今天的空档问个明白。
“今天不早了，早点睡觉吧。”
顾颜有意的岔开话题，在顾航看来，更觉得对不起姐姐，他拉住顾颜要给他盖被子的手，顿了几秒才说道。
“姐，那你就再为我和他离婚吧……”
他也是个自私的人，也希望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过得快乐。
“小航，”顾颜的动作一顿，良久以后才抬眼看向顾航，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她叹了口气：“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离婚……我也会的。”
有些话说出口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是说完之后总觉得也没什么，
顾颜和顾航坦白之后，居然会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晚上躺在客房那件有些窄小的小床上，顾颜翻了好几次身都没办法入睡。
真真切切的辗转难眠。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浅薄的云层，朦朦胧胧地打在瓷砖上。
顾颜在这样美丽的夜晚，突然想到了她以前也和霍禹辰在这样的晚上漫步在操场。
她和霍禹辰，也曾经有一段甜蜜的时光……尽管那段时光，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越想忘记什么，就记得越清晰，顾颜有些烦躁地用被子捂住头。
眼眶干涩地有些发胀，明明难受地要死，却怎么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来。
黎清是个第六感十分准确的女孩子，所以打乱了一整晚的计划。
比如本来打算回去以后去黎远的病房转一圈，蹭点水果吃吃，再比如，回到自己病房以后，给纪慕南打一个晚安电话。
可是事实却是，两件事她一件都没做。
和顾颜分开以后，黎清就直接回了自己的病房，简单洗漱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跟顾颜的彻夜难眠不同，黎清即使心里藏着事，也丝毫不会影响到晚上的睡眠，所以在床上滚了两圈以后，黎清就踏踏实实地去见周公了。
第二天醒来也是被黎远给掀醒的。
没错，是掀醒的。
黎远又病房里的钥匙，一大早就晃到了黎清的病房里，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
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动作，幸亏黎清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她可能会直接从17楼跳下去。
这种被侮辱的感觉，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哥哥，黎清也没有办法忍受，瞪了黎远一眼以后，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起来。
“黎远你大早上的是精神病发作了吗？还跑来掀我的被子，难道没看见我在睡觉吗？我跟你说，你在这样下去，妈咪她在天上会给你画圈圈的！”
黎清是有起床气的，平常都是自然醒，倒是发觉不出来，现在被黎远用这么猥琐的方式吵醒，一下子全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黎清微微侧头瞄了眼窗外，没有看见太阳，但是落了整间病房的阳光似乎都在昭示着一件事情——
“现在……要中午了？”
黎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秒钟已经来了个大反转，她平复好心情以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中午？”黎远轻嗤一声，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掀妹妹被子是件很“缺德”的事情，“现在已经三点了。”
“黎清，是下午三点。”
“……”
于是黎清在把黎远推到走廊以后，以光速换好了衣服。
打开门的时候，黎远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手中夹着一根还没有点燃的烟，像是想什么想得太入神，忘记点了。
事实却是，黎清想多了，黎远根本就没想抽烟，他是一个上过小学的人，还能认出被他身子遮住的标志。
上面是明明白白的四个大字——禁止吸烟。
“哥。”考虑到他还生着病，黎清叫了一声：“你进来吧。”
黎远抬了抬头，然后未置一词地就跟着黎清又进了病房。
黎清在他身后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开口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也很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对着黎远的话，这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看看你手机的通讯记录，可能就全明白了。”
黎远也没说太明白，简直比昨晚纪慕南提醒她的说辞还模糊。
黎清听话地翻开手机的通讯记录：“哎……我什么时候给你打过电话？”
黎清一副她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样子，事实也是，她根本就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给黎远打过电话了。
可是屏幕上有明明白白的显示着时间，昨天晚上接近8点的时候。
她那时候正在“夜色”跳舞，或者是跟顾颜闲聊……黎清抬眼看向黎远：“哥，我……昨天说什么了没？”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一突一突的，像是要脱离她的眼球另立门户。
“黎远那样的男人，平常跟个闷葫芦似的，踢八脚都不能给个反应的，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黎远低下头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想起来了”
黎清：“……”
似乎是想起来了，被手机坑了的黎清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要换手机：“哥，那是手机的问题，我没想给你打电话……”说这些的。
黎清想尽一切办法，要把错误推脱到别的事物身上，连无辜的手机都不放过。
“平常说这些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所以说，哥，你决定原谅我了？”
黎清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不过又在黎远接下来的话中暗下去。
“但是昨天，你破坏我在女人心中的形象。”
黎清知道，黎远一定是在“形象”前面省略了“美好”两个字，她心底里冷哼一声，还形象呢，人家根本就不想对你有任何印象。
黎清一笑，完全看不出心底阴暗的想法：“放心，我会给你树立更好的形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