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吃药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婷拍拍他的手背,“可是你这样生病会让我们担心的,我们也会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万一我们因为担心你也生病了怎么办?万一我们生病死掉了怎么办?你真的舍得吗?”
拉菲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她感觉他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话说他挺重的,滚烫的体温透过衣物传了过来,看样子是发烧了没错,等了半天才听到他懒懒地说:“小妖会担心我吗?”
这不废话吗,不担心你我管你死活干嘛,婷依旧耐着性子,“对啊,我们都担心你。”
“好,我听你的,但是你能不能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不好?等下我就去喝药。”拉菲终于妥协了,你愿意抱就抱吧,反正抱一抱又不会少几斤肉,以前小蜜生病也喜欢这么抱着自己的,说什么有安全感。
“好好好,随便你好了。”
“小妖,你可以在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这是趁火打劫么?她皱皱眉,“那要看你的要求是什么,你先说说看。”
听说,那个叫鹤的人已经离开皇城了。
也对,是自己没有听从他的忠告好好呆在房里,是自己自作聪明的要上前救霓,是自己,不管不顾地用了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用的巫蛊之术,这本就是宫里禁止厌胜之术,不管是自己的那个世界还是这里,这种歪门儿邪道都是不被允许的。
与其说这是个地牢,倒不如说这是个避风港,只有呆在这里才能真正地与外面的风言风语隔离开来,才能真正的不去面对别的人各种眼光,不用忍受闲言碎语,虽然有沉重的脚镣手铐,虽然四面都是铁壁铜墙,但好歹是一个人了,倒也是清净得很,看不见外面是白天黑夜,终日里只坐着看书。
只是,心头真的就没有了念想,宁愿安安静静在这儿了此残生么?
大抵是不可能的,就算心头再安定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安然,她放下散发着潮湿腐朽味道的泛黄书册起身立在唯一的窗子前面,微弱的阳光照了进来,又或许不是阳光,这么冷的光,怕是狱卒们点起的蜡烛。
还真当自己能上天入地不成,这么的守卫森严,重重把关,是在防着自己去刺杀他吗?
若真是魔域派来的内线,若真的要取了他的命,为何不在他最信任自己的时候动手,为何非要等到圣宠殆尽的时候寻了个这么不利的时候来刺杀他和他的后?不复相问,不复问,到最后也只是一个笑话罢了,身为君王怎可能不多疑?身为君王,怎么可能完完全全地去相信别人,况且,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哑女。
要是那晚她没有得救,没有和小蜜,和婷一起被救起,也就这么死去了,不用让自己处于如此的境地,不用变成这样的阶下囚,连年月都不知道的浑浑度日,不用这般痛苦。
不过就算是想在这里清净呆上一辈子也只是个奢望了,那牢头不是说处斩的时日将近了吗?
那时候,才是真的忘却世间事,幽魂独赴泉。不过那人走之前说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呆着,等她重新看到太阳的那天就会得到意外的惊喜,重新见到太阳的时候怕就是被带上断头台的时候了,不过那时候都已经快成为尸体了,还有什么事能让自己好惊喜的?
“王后,有人说要见你。”上前禀报的是看守死囚的狱卒中唯一一个会对她客客气气,并一直称她为王后的人,见到鸢还是会恭恭敬敬地行礼,就算同伴对他的行为冷嘲热讽,他也是一笑置之,继续我行我素地对鸢行着君臣之礼。
不,是该叫她雯雯,反正已经有了另外一人做鸢的替身,她终于可以做回她自己了,这来人是谁她不用问就知道了,这可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哼!雯雯没有转身,依旧是背对着狱卒,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请她进来吧,难为她为了我这个阶下囚辛苦走一趟,总不能失了礼数。”
那日之后霓对新后冷淡的多,而且刚刚又改变了主意将她的位分重新降回了妃子,说是希望雯雯能以王后的身份走上刑场,刚开始还好言相劝说等雯雯被处决后一定恢复她的身份,后来干脆对她避之不见。
也难为她守着空房整天带孩子,还以为她早就会过来,没想到她居然能忍到了今天,怕是担心霓会反悔不恢复她的位分。
“姐姐可安好,妹妹来给姐姐请安了。”梅妃摇着小碎步挪到了牢房门前,浅浅蹲下身请安,脸上的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头上身上所佩戴的金玉银环叮当作响,像是在炫耀着某种东西。
雯雯点点头,打量着神采奕奕的梅妃,突然想起了以往在书中看见的一句话,嘴角略弯莞尔道,“还是妹妹懂的规矩,知道就算本宫入了狱身份也是不减的,不像那些没有家教的下人们,只是让妹妹这么大老远地过来探望我,让妹妹受累了,本宫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卑不亢,眉眼之间看不到半点失落颓废,倒是让梅妃有些失望,她今天就是来看笑话的,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白跑了一趟,拂起广袖道,“姐姐哪里的话,妹妹是想着处决之日将近,赶着来见最后一面的。”
“哼,将近不就是还没到么,怎么的妹妹比本宫还着急呢,莫不是打心眼里盼着本宫早些死?”雯雯毫不避讳道,见外面的梅妃神色微变,伸手执起桌上的一册薄书,一面漫不经心地翻着一面继续道,“不过妹妹还是操之过急了,本宫死不死可不是妹妹说了算的,总之,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为妃嫔。”
语毕,手中的书拆为两半,撕裂的声音刺着梅妃的耳朵,仿佛尖锥一般刺着她的耳膜,巫蛊娃娃的声音甚是诡异,让旁边守着梅妃的宫人们都觉得背脊发冷,不寒而栗。
最后也只是愤愤地放下几句狠话然后转身离了死牢,回去后,大概就会哭诉着跟霓告状去吧。
不然,第二天她是见不到霓的。
雯雯理了理衣衫,坐在床沿安静的等着霓的到来,这应该是第二日了吧?又或许是第三日,没关系,只要他来了,让她等了多久都是不打紧的,只要他来。
“鸢,你对她做了什么?”刚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雯雯想说的话统统被霓的愤怒梗在了心头,她低头看着脚尖,心想,罢了,罢了,他既然不信自己,现在又怎么会信自己的话,怎么听得自己的解释呢?
终是收起倾城笑颜淡然转身背对着霓,原是毁了所有的巫蛊娃娃,这一只是她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要造的,因为还相信爱情,相信他们之间总是有一丝感情的,所以抱着希望做了这只娃娃,想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告诉他她爱他,告诉他,她不曾想过要害谁。
不过是她想的太美好,她抿着嘴唇不愿做任何回应。
霓看着她的背影在门外站了好久,无奈开口道,“罢,罢,罢,你只说想要什么。吾给你就是,别再这样了。”
这样?雯雯背着他的脸上勾出一丝讽刺的笑,她到底是怎样了呢?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怎样,莫不是能化成厉鬼夜夜找他讨债?“我,只愿君心似我心。”
她们那个地方的诗句,霓自然是不懂得,也只能重重叹口气然后离开了。
那下句,便是“定不负相思意”吧?霓走了好久雯雯才转过身,看着他站过的地方,早已眼泪纵横,不是说他是人皇么,不是说他是有修为的,可以听到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吗?为什么他听不到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他听不到自己心里的挽留,是听不到,还是不想听?
大抵是,不愿听才会这样罢!
门外,那狱卒还守在旁边,佝偻着腰始终毕恭毕敬的样子,看到雯雯的这幅样子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王后不必难过,往日不是跟小的说过,欲见彩虹,就必须先经历一番狂风暴雨,当时小人忍过来了,所以现在才躲过了杀身之祸,虽然不得大富大贵,但也安平享乐,王后也该细细想想这句话。”
难怪这人看着眼熟,雯雯看了狱卒半天才想起来,以前他是跟在霓身边的护卫,不过因为被朝中的逆臣陷害,惹上了杀身之祸,宫里面最时兴的手段便是屈打成招,她也眼看着这人吃尽了苦头。
想起要去牢里看看,然后撞见了他受不了煎熬要自刎,她没有上前夺走他手上用来上吊的白绫,只说在她们那边有句俗话,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只要忍过了现在才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现在死了,只会给后人留着话柄,他们只会说你是畏罪自杀,你就算是死,也要盯着杀人的罪名,你甘心吗?
甘心吗?就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才不服气,所以才不想再继续活着受罪。
但还是听进了雯雯的话,抛掉白绫选择继续忍受,才能等到洗刷冤屈的后来,不想再卷入纷争所以自动跟霓提出了要调到这边来,过得是不如在人皇身边风光,也就是图个安宁清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