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不少人都在陡降气温里感冒了,纷纷添上了厚毛衣。
楚喻不随波逐流,是穿得单单薄薄,好看是非常好看,就是冷得一批。
章月山和李华对楚喻表达过崇敬,这么冷天,能了臭美,这么豁出去。
从宿舍楼出来,楚喻被早上冷风一吹,就忍不住用手捏紧衣领,缩缩脖子。
陆时站到前面,稍挡风,“冷?”
楚喻做了一个深呼吸,嘴角翘起标准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我!不!冷!”
如果尾音没有打颤,说不定更有说服些。
陆时没有劝回去换衣服,只是走路,尽量站风口,帮楚喻挡挡。
时间早,来来去去人少,左右都没人,楚喻拽拽陆时衣服,神秘兮兮,“来,给你看个宝贝!”
陆时停下,“什么宝贝?”
楚喻侧过身,从揣手口袋里,把白色一角露了出来,眼里有得色,“看!”
跟享什么秘密一样,话里藏兴奋。
陆时一眼没认出来,再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是个暖宝宝。
“我机智吧?那天去便利店买。放了两个暖宝宝在口袋里,这样手揣去,就能暖和暖和了!”楚喻觉得自己想法太棒,“啊,温暖似天堂!”
陆时眼里闪过点笑意,夸奖,“嗯,聪。”
今天期中考第一天,不少人一边走路在一边背考点,或者讨论题型,临时抱佛脚,多抱抱反不亏。
楚喻凭借上次月考成绩,被到了中间段考室,在二楼。
脚伤没全好,不想爬楼梯,手揣在口袋里,乖乖去排队。陆时跟电梯,一路把人送到教室里。
找到自己座位,楚喻朝向陆时,“你快回了吧,坐座位上闭眼睡会儿觉也行。”
陆时帮楚喻把文具整理好,“嗯,考完等,来接你。”
知道陆时这是不放心脚,楚喻连点了好几下头,“好好好,等你等你。”
等陆时走了,楚喻趴到课桌上。
这期中考其实都有点不想来,厌烦,抵触,直接逃了算了。
但心里又憋另一股劲儿,觉得是真直接缺考,就像是输给了什么一样。
昨晚纠结了半天,又做噩梦,把陆时吵醒了。
陆时手盖在眼睛上,哑嗓音让睡觉。楚喻听话闭眼,后什么时候睡都不知道。
自己是了考场。
楚喻转了转笔,觉得男人真是善变。
考场里没有什么熟人,干脆也不前后搭话,就坐在位置上发呆。后面有人聊天,字句断断续续地传耳朵里。
估计是跟贺致浩同班,在说贺致浩估计不会来上学了,期中考试都没有来。
贺致浩。
贺致远想给下药事情,楚喻当时直接告诉了哥哥姐姐,半点没给贺致远反应机会,直接把人碾地上了。
那时候楚喻就猜测,贺家肯定不会再让贺致浩来嘉宁私立。
意料中事情,只不过没了一个朋友,楚喻心里是有点怅然。
考试考了两天,后一科考完,第二天就是周六,好多人都准备直接回家。
陆时上楼来接楚喻,见侧脸都睡出红印子了。
顺手翘起来头发理顺,“犯困?”
“嗯,”楚喻打了个哈欠。
后一是英语,做完卷子看时间,发现有半个小时,干脆趴睡了一觉,就是睡得不太安稳。
一个哈欠打完,眼角有湿痕,楚喻揉了揉自己脸,“我睡迷糊了,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哪儿,到处找你。”
陆时天天晚上过来陪睡觉,楚喻被养了点儿习惯出来。
睡觉时,总喜欢拉陆时衣服睡,袖子,或者衣领,都行。反手里是没攥一点什么,就总觉得空落落。
又打了个哈欠,楚喻想起来,“你一会儿是不是直接去机场?”
“天早上过去,晚上在学校。”
“那我晚上也住宿舍,先不回去了!”
想到陆时走那么远,楚喻情绪就低落了一点。勉强打起精神,“不行,天我送你去机场!”
担心陆时会拒绝,楚喻加了一句,“是不让我送,我就不开心,晚上失眠,难过,做噩梦。”
陆时一点拒绝意思都没有,“好,你送我。”
第二天,到了机场,陆时去换登机牌,楚喻站在原地等。
坐在椅子上,张望陆时身影。总觉得一路过来,陆时都有点不开心。
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眉间眼里,罩几层吹不开阴翳。
楚喻猜测,陆时应该挺不想回a市家,看陆时神情反应,那里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至那个自称是陆时妈妈人,楚喻觉得,百之百不是个好人。
等陆时换好登机牌,楚喻拉陆时,找了个隐蔽角落,吸血。
都准备克制一点咬手指了,偏偏陆时解了领扣,“天才能回来,今天不多吸一点血?”
楚喻见解开领口处,露出来冷白肩线,喉间痒感就泛上来了。
往前踩了半步,靠近陆时。了掩饰,用双手绕住陆时脖颈,嘴唇贴上颈侧,咬了下去。
陆时一手拎黑色双肩包,另一只手抬起,环住了楚喻后腰。
是一个拥抱。
宴会厅。
方薇云穿一袭裁剪得宜白色流苏礼服裙,仪态端庄,端香槟杯,跟几个熟悉夫人聊天叙话。
保养得很好,虽然比不上年轻女孩儿靓丽,但自有沉淀出气质风韵。
“我儿子前些日子,又闹出了些祸事,家里爷子气得不行。那小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技巧,又把爷爷哄回来了,得了一辆车,昨晚不知道开到哪里玩儿去了。”
说话女人看向方薇云,欣羡道,“是我那个来讨债儿子,有你家陆时一半懂事孝顺,我真皱纹都少几条!”说,视线又落到方薇云戴项链上,“你们陆时啊,小小年纪就知道买礼物送给妈妈,我到现在,一颗珠子都没从我儿子手里拿到过!”
手指碰了碰项链,方薇云温声细语,“我们陆时大了,我也是天天担心会不会学坏。你家质柏我见过几次,长得好看,嘴又甜,天天妈妈好看妈妈真美,你可不知道,这让我们有多羡慕!”
几人笑在一处,别都没说,话题来来回回都在儿女上打转。
一个穿红色鱼尾裙女人忽问道,“说起来,没看见你家陆时,算算,都很久没见过了,肯定长高了不少吧?我记得上次见,在念初中。”
方薇云笑容不变,“有点事耽搁了,晚一会儿就到。”
没过多久,陆绍褚也来找到方薇云,“陆时怎么没到?”
方薇云看看时间,“三点过了,应该快到了。”
陆绍褚面上没露出情绪,说话却沉声,“当初闹去s市上学,我们就不该同意,这天高地远,管不了。”
方薇云端酒杯,眼里也添了两落寞,“但这是能拦得住?陆时性子你也知道,”停下话,语气更难过了些,“知道我不是亲生母亲,肯定不会再听我话了。”
“薇云,你别这么想,你照顾长大,就算没有血缘,亲情肯定是有。就是年纪小,心性不成熟,才听见这个消息,经不住刺激。”
陆绍褚揽方薇云肩膀,“我现在也不知道,从小就瞒陆时,不告诉生母是谁,让当你是亲生母亲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特别是陆时从小就那么亲近你——”
“绍褚,”方薇云反过去安慰陆绍褚,“这是我们一起做决定,如果陆时怪我们,也是我们应该承担后果。但不论如,都姓陆,是你儿子,终归脱不去这层血脉关系。”
陆绍褚去招呼客人,方薇云留在原地。见林家夫人带女儿过来,扬起笑脸,打完招呼后,又看向穿淡蓝色礼服裙女孩,“这是我们望兮吧?都长这么大了!眉眼生像你,可真漂亮!”
林望兮礼貌地打招呼。
林夫人笑容满面,“性子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就喜欢插插花喝喝茶,随爸。”
“随林先生多好,虎父无犬女!”
林夫人笑得开心,又问,“你家陆时呢?”
林望兮听见“陆时”这个名字,眨了眨眼睛。
在尤利西斯口,过来接楚喻那个少年,就是叫陆时。
对那个男生印象深刻,一方面是人长得好看,气质拔群。另外就是,难得见楚喻那么依赖一个人。
楚喻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思很通透。跟贺致浩一起玩了那么几年,无论贺致浩怎么说怎么带,该玩儿什么不该玩儿什么,心里都拎得很清。贺致浩赛车、轰趴、搞刺激,楚喻从来没沾过手,一次都没去。
看性格好,但实际上,把自己和别人划得界限清晰。
但楚喻对陆时,连喝醉了,都会下意识依赖。
不过,林望兮又打消了自己想法,觉得有可能只是名字同音。
贺致浩提到过,陆时住贫民区,家境不好,了奖学金才嘉宁私立。
方薇云捏高脚杯,“唉,望兮真是越看越好看,像极了你年轻时候!”
林夫人捏手袋,“你可别再夸了,快把人夸天上去了!不过,你们陆时现在也大了,你又年轻,不再生个女儿?女儿不论是遗传你,是遗传你先生,肯定都是漂漂亮亮小公主!”
方薇云微笑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捏杯脚手指无意识地用,很快又松开,笑道,“我们陆时可不想,小时候就拉我手说,妈妈只我一个孩子、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林夫人知道是自己唐突了,连忙转移话题,又说到了乔治·罗娜新出祖母绿首饰。
这时,口突然静了静,接响起了层层议论声。
林望兮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少年人穿白衬衣和黑色西服,踩黑色皮鞋,从口踏来。
有少年人特有瘦削与挺拔,如风里覆山雪青松,透出几许冷冽与漠然,与宴会厅中花团锦簇格格不入。
一双黑沉眼眸里,映出衣香鬓影、筹光交错,却半看不心里。
林望兮立刻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那天来接楚喻人,陆时。
理了理袖口露出那一截雪白衣料,陆时先看见了方薇云。
方薇云香槟杯放在侍应生托盘上,提裙摆过去,笑得温柔,“来了?刚刚你爸爸在念你。”
见陆时领口微歪,方薇云伸手就去帮整理,“你看你,没妈妈在,总——”
陆时避开了手。
方薇云唇角笑容凝住。
陆时垂单薄眼皮,黑眸深处,压,是一日一日纠缠在一起恨意,仿佛蔷薇藤蔓,尖刺遍布,一惊动,便搅动出淋漓鲜血。
方薇云适时收回手,笑容不改,亲昵道,“爷爷在楼上跟那几个友聊天,我先带你去见你爸爸,你爸一直等你呢。”
陆时什么话也没说,跟在方薇云后面。
陆绍褚见方薇云带陆时过来,心里悬石头总算是掉下去了。
笑容满面地朝跟自己聊天中年人道,“儿大不中留啊,孩子大了,主意,哪儿会听话?”又拍了拍陆时胳膊,示意,“陆时,记得这是谁吗?”
陆时伸手,朝向陆绍褚对面中年人,“杨叔叔,许久不见。”
“这是陆时吧?陆,我看,可比你年轻时候厉害多了!”
陆家几代从商,根基深厚,积累财富声望,非一般可比。
陆时穿上手工裁剪西服,踏宴会厅,仿佛披上戏服一般,全不似往日懒散或冷戾。气质行止,会让每一个人在心里暗道,这确实便是陆家唯一继承人。
寒暄完,方薇云端了高脚杯过来,递给陆时,“这是果汁,你过来肯定口渴了。你没成年,不能喝酒,妈妈特意帮你倒了果汁。”
陆时没接。
陆绍褚眉一皱,若不是顾忌场合和颜面,就呵斥。
方薇云连忙开口,有点小心翼翼,“是不喜欢吗?妈妈再去帮你重新换一杯。”
“不用了。”
陆时伸手,盛果汁酒杯端在了手里。
动作间,方薇云手指擦过陆时手背。
十几钟后,陆时找了个借口从宴会厅离开,上了二楼。
到盥洗室,反锁上,打开水龙头,手放到水流中,不断地冲洗手背被方薇云碰到地方。
好脏,好脏……
陆时下颌线绷得死紧,低头,用左手不断地揉搓手背上那一寸皮肤,仿佛洗掉一层皮才算是干净。
直到手背泛起红色,已经有了痛感,陆时才逐渐停下机械性动作。
水龙头关上,陆时慢条斯理地手上水擦干净。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陆时?”
“嗯。”
楚喻声音带点担忧,问道,“怎么了,你不是在参加寿宴吗,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是不是不开心?”
陆时看手背上红痕,闻空气里熏香气味,想吐。
轻嗓音,喊对方名字,“楚喻。”
“什么?”
“好想你能碰一碰我手背,们都好脏。”